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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你既然沒有反心,回徐州去又有什麼意思呢?跟一群叛軍待在一起,志不同道不合,到時他們揭竿舉事,你要如何自處?跟著一塊造反,還是與他們分道揚鑣?」
李未陽對天命司的分析沒有錯,甚至可謂洞若觀燭,他的話如軟刀,字字都戳在重鈞的軟肋上。
重鈞端著那杯酒,胸肺里像梗了一塊東西,再好的酒興也喝不下去,直到聽見李未陽對於徐州的分析,他猛地把頭一抬,直勾勾地盯住了他,問:「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反心?」
李未陽撥弄著杯子,方才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強大自信樣,忽然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緒。
「我信的不是你,是定邊侯府的冷玥郡主,我相信以郡主的眼光,你若有反心,她斷然不會幫你隱瞞。」
「哦,」重鈞若有所思,而後想起來什麼,道,「她並不是有意幫我隱瞞,是我拜託她這樣做的,她其實並不知道我是誰,跟天命司的事情更沒什麼瓜葛。」
他的這句蒼白無力的辯護剛剛說完,便見李未陽以一種難言的目光看著他:「她除了窩藏你這個通緝犯之外,還招惹了天命司??」
第35章 .不當百罹
重鈞後知後覺, 自己無意間泄露了什麼東西。
他立馬閉了嘴,不再多說話了, 又怕李未陽刨根究底, 便先發制人, 催道:「第二個條件是什麼?」
李未陽的臉上來回陰晴了幾次,走了片刻的神, 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舌頭, 說道:「第二個條件,等到天命司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你要跟我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現在別問這麼多, 到時候再跟你說。」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又倒了杯酒, 頓了頓, 說起最後一個條件:「第三個條件,從今以後你不許再靠近定邊侯府,尤其不許再私下裡去找郡主。」
前兩個條件重鈞答應的很乾脆,到了第三個, 他卻聽不明白了,疑惑道:「為什麼?」
李未陽看他一眼, 覺得這人缺的心眼估計都長到了腦子上, 是以心上沒洞,腦里有坑。
他拾起銀筷, 在盤子上敲了一下, 提點道:「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身份特殊, 屁股後面追著一屁股追兵,你往哪逃,追兵就往哪跟,這就好比自己身上著了火,還偏偏要去點別人家的房。」
「京城裡對定邊侯府虎視眈眈的人可不在少數,多少人等著一個把柄,恨不得將冷侯爺拉下馬,瓜分軍中重權而後快,何況還有素來就沒安過好心的天命司。你每往定邊侯府去一次,都是在給那些人可乘之機,你覺得勾結叛軍這個罪名,落在頭上滋味怎麼樣?」
他這話說的一點兒也不客氣,重鈞還遲鈍著沒什麼感覺,倒把自己說了一肚子的氣,緩了緩,又道:「郡主年幼不懂事,分不清其中利害,她救了你便對你有恩,不求你知恩圖報,但求別火上澆油……還有你剛剛說,她同天命司之間有什麼牽扯?」
重鈞被他這一頓劈頭蓋臉的教訓說得有些懵,遲疑了片刻,才道:「我也不大清楚,她似乎跟那個叫丹渚的天師之間有什麼恩怨,我們上次去天命司時,她跟丹渚交了手,險些吃了大虧,幸好皇帝老兒及時遇刺,被趕來搜查刺客的禁軍救了回去。我趁亂逃出了天命司,後來便被冷家的主母趕出了侯府。」
「丹渚……」
李未陽念了一句,想起端午宴上,他在玉藻宮後找到樂嵐時,她正同丹渚在一起,兩人之間氣氛十分緊張,可那時他未作多想,只以為是天命司和將軍府之間的一貫看不對眼。
現在回想起來,樂嵐似乎從未跟他說起過她同天命司之間的糾葛,自從斧師山一行,兩人之間的交流就止於安陽王的舊部和斧師山密室中的神秘信件,即便每次遇見,也只是探討案情的進展如何,除此之外,再無多話。
甚至於聽說她突然病倒,自己登門探望卻又遭拒,好不容易請謝顏帶她出來,談及發生了何事時,他的話還沒問出口,便被她一句「別問我為什麼去天命司」堵了回去。
也是他的疏忽大意,一心只撲在那舊案的線索上,卻未發覺細微之中,已經發生了這麼多的變化。
重鈞那日既然同她一起,理應知道事情的經過,他便問了一句:「你可知那日她為什麼要去天命司?」
樂嵐去天命司是為了一探蛟龍鼓的秘密,可這一點重鈞並不知情,他所能想起來的,只有那天自己同她開了一個有關於溯心鏡的玩笑。
於是他道:「我跟她說天命司里有一面鏡子,能看見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也能看見她以後的郡馬是誰,她許是去照鏡子的吧。」
李未陽:「……」
過了一會兒,他問:「她的郡馬是誰?」
「這我怎麼知道,」重鈞說了一句,同李未陽聊了這麼久,他的性子裡那點開朗的自來熟發揮了效力,言語間放鬆了許多,「自己的鏡子只有自己能看見,她看見了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李未陽默了須臾,挑開窗簾一看,天色竟已大亮,笑道:「我們可算促膝長談了半個晚上,竟不覺已是這個時辰了。」
重鈞道:「你還沒有說到底用什麼辦法幫我擺脫天命司。」
李未陽微微一笑:「辦法總是有的,至於用什麼辦法,這就是我分內的事了。」
「你也沒問我現在在哪裡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