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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嵐按了按太陽穴,有些頭疼。
不過既然弄清楚了其中一張,剩下的大抵也是關於他的身世。
在此糾結重鈞的身份並沒有什麼意義,左右他回了徐州,與定邊侯府再無瓜葛,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把天命司這個麻煩給解決掉。
她將圖紙收攏好,向溫先生道了謝,便請他早些安歇,正要告辭時,溫先生忽然道:「天命司可是有什麼舉動了?」
樂嵐一怔,卻沒料到他雙腿有疾,足不出戶,竟能洞悉外界的風吹草動。
溫先生道:「我雖則是個殘廢,可這雙耳朵卻不聾,老眼也不瞎,府里許久未曾動過甲兵,一旦發動定非小事,便知侯府是遇到威脅了。」
她道:「是天命司動的手腳,可眼下還未能查清他們的來意究竟是什麼,我明日便讓趙統領抽調些人馬來,加強守衛,先生雖在南院之中,也要小心才是。」
溫先生轉了轉椅子,從書桌旁離開了尺許,他看向樂嵐,語重心長道:「年輕人血氣方剛,過剛卻易折,郡主有如此心性,已屬難得。定邊侯府與天命司罅隙已深,侯爺遠在雲內,鞭長莫及,此時天命司尋釁不過趁虛作亂,萬望郡主能沉得下氣來,切莫衝動行事,一切等侯爺回京之後再做決斷。」
聞言,樂嵐在心裡苦笑了一聲。
天命司和定邊侯府積怨已久,但彼此卻都忌憚著對方的勢力,因此二者之間的關係雖然緊張,平時略有摩擦,十幾年來也就這樣不瘟不火地過去了。
只是天命司近日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忽然變本加厲起來,旁人都以為最近突如其來的尋釁是源自天命司和侯府的積年舊怨,但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這其中的根本原因是什麼。
不在冷將軍,不在重鈞,更不在府中眾人,怪只怪她的身份泄露了。
丹渚知道了她的原身,定然不會輕易放過,對手已經把自己的身家底細摸了個一清二白,而她還對對方一無所知;處處被動、招招挨打,自己卻毫無還手之力,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是太憋屈了。
樂嵐沉默了良久,心裡千聲討伐萬句罵,到嘴邊化成了一聲幽幽的長嘆,「先生,這裡面的箇中緣由,你們都不懂。」
重鈞站在房頂上,與李未陽遙遙對視。
更深夜半,兩人一個站在房頂,一個立在牆外,怎麼看都覺得有種無端的詭異。
李未陽招呼他下樓一敘,重鈞聽見了,但是沒動。
他在「下去回回」和「走為上策」之間徘徊了一會兒,目光往四下里一掃,見街道里影影綽綽有些蠕動的陰影,心中一凜,這才後知後覺明白了李未陽的來意。
這哪裡是什麼偶遇,分明是撒好了網,專等著他往裡面撞。
走是走不了了,他十分乾脆地一躍而下,問:「你找我?」
李未陽點頭道:「久候多時了。」
重鈞向周圍環顧了一圈,冷笑一聲,「你派了這麼多人,就為了抓我一個?我已經來了,讓他們都現身吧。」
李未陽卻道:「他們的目標另有其人,來找小俠的只有在下一個。何況在下也不是來抓人的,抓人是捕快的活計,莫非小俠覺得,在下像是衙門的人?」
他左一口「小俠」,又一句「在下」,稱呼倒是客氣,語氣卻無比熟絡,重鈞鼻子裡「哼」了一聲,擺明了不信,道:「你想抓我回去論功行賞。」
李未陽笑了一笑,倒是沒有遮掩,道:「那得看我會不會把你交給陛下。」
他反問:「難道你不會?」
李未陽往左右看了看,卻說:「這裡是定邊侯府的後門,站在人家門口,總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我來時特意備了車,車裡備好了茶酒,不如咱們邊喝邊說?」
重鈞沒心思理會他的話,他此刻想的是,倘若把眼前這小白臉和他的小廝快速解決了,自己逃走的成功機率有多大。
李未陽看起來就是個軟手面腳的草包公子,身邊跟著的小廝渾身上下也沒二兩肉,他不動聲色地把這兩人打量了一通,覺得計劃可行,半眯起了眼睛。
李未陽對於危險的嗅覺十分敏銳,緊接著便道:「你可千萬不要想打我的主意,這附近埋伏著十八個大內高手,侯府里還有六百多精兵強將,單憑哪一個都不是你能拿的住的。我若是你,此時此地與其兩相對峙,倒不如去喝一杯酒,順便探聽探聽我是個什麼來意,萬一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般,豈不是白白錯過一個擺脫追兵的良機?」
他前面說的一大串其實都是廢話,唯一的重點只落在最後的四個字上。
擺脫追兵。
「你要幫我擺脫追兵?」
車廂內果然放著杯盤菜碟,銀杯銀著一應俱全,李未陽倒了兩杯酒,終於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我知道你與斧師山關聯不淺,也知道前幾次盜了天命司的人是你,我可以幫你擺脫天命司的追兵,前提是你要答應我三個條件。」
言訖,他又怕重鈞起疑,補充了一句,「當然,是三個對你有益無害的條件。」
重鈞拿著酒杯,看見銀杯沒有變色,問:「什麼條件?」
「第一個條件,從今以後留在京城,哪兒別去。」
李未陽不待他發作,接著道:「首先,你被天命司盯上已久,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在徐州,他們都不會放過你。你以為單憑狡兔三窟、四處躲避,天命司就真的找不到你?之所以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裡聽我的條件,是因為身在帝京,天子腳下,就算天命司的手再長,再神通廣大,也不敢造次。可一旦你出了京城,就等於烏龜沒了殼子……啊不對,是老虎沒了爪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