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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有你不打聽的事麼?」
「有啊,」他道,「別人不願意說的事情,我肯定不打聽,不然白費力氣還落不了好,多尷尬。」
「那你怕是要尷尬一次了。」蕭銳道,有什麼話想說,卻欲言又止,只是攢眉道:「家事而已,跟其他的沒關係。」
旁人的話還沒問出口,他便未卜先知搶前答了,李未陽的話頭被他掐斷,只得把問題咽下。
只是蕭銳雖不言,他也知他是在維護公主,不願將她同朝堂那些勾心鬥角牽涉到一起,便道:「既是家事,我就不討人嫌了,只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哪裡有隔夜的氣,公主早晚還是要回來的,你不如現在就收拾收拾,及早回府準備著。」
蕭銳是個明白人,自然聽得懂他的意思,垂了眼帘不再言語,沉默了片刻,李未陽站起身來,準備告辭,「其餘也無多事,我便不打擾你喝酒的雅興了。」
他向外走了兩步,臨出拱門前,卻忽然被蕭銳叫住,「慢著——」
李未陽回身問:「怎麼了?」
蕭銳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猶豫再三,終於下定了決心,道:「中元節照例是要放河燈渡魂的,你可知道京城那處河水最適宜?」
李未陽心領神會,「最適宜的,那便是虹橋附近了,那裡河道廣,水也靜,放燈最好不過。」
蕭銳頷首,道:「酉時風靜,那時倒不失一個好時機。」
辭了安國侯府,李未陽沿著街頭慢慢散步。
他心裡惦記著同蕭銳的約定,一邊走路,一邊沉思,這時家家戶戶都在忙著祭祖送羊,市鼓未敲,街道上不大有行人,行到一處河邊,他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前方冷不丁揮來一片寒芒,他急忙剎住步子,向後一躲,刀光堪堪擦身而過。
定睛一看,只見一名黑衣人手持一把金柄銀光大刀,橫刀攔在路前,面上罩著一張漆黑的無常面具,獠牙森森,他頓時一驚,萬萬沒有料到竟有如此大膽的刺客,敢在青天白日下行刺!
第一刀被他躲了過去,那黑衣人愣了片刻,旋即第二刀緊接著削了過來,李未陽剛喊出一聲「光天化日……」,餘下的呼救還未出口,便被緊密的刀風逼成了只啞聲的麻雀。
狼狽地躲過了幾刀,正是應接不暇之際,他的餘光忽然瞥見身後,竟還有一隻青面獠牙的白無常!
料想今日在劫難逃,他稍一出神,腳下一個失措,整個人頓時失了控,一跤跌進了河裡。
見他落水,那黑無常急忙收住了刀,站在河岸上與那白無常面面相覷。
白無常手裡拿了張白紙糊成的招魂幡,愣怔了片刻,勃然大怒,把那幡照黑無常身上一拍,把他一推推開了半丈遠,氣道:「不是說好嚇嚇他就算了,你那麼當真幹什麼啊!」
第44章 .中元(二)
話一出口, 只聽嗓音清悅,竟是個少女聲音。
黑無常也愣了, 半晌, 訕訕道:「我也想到他這麼不經嚇啊。」
岸上的黑白無常不是別人, 正是約定好七月十五這日出來秘密行動的樂嵐和重鈞。
他們一早出門,卻發現天命司的法會要到午時才開始, 閒來無聊, 路上遇見一個挑了中元節祈舞面具趕往東市擺攤的賣貨郎,便一人買了一張拿著玩。
走到半路,遠遠看見李未陽一人在河邊踱步, 不知在沉思什麼, 想得十分出神, 連二人走近也未發覺。
重鈞肚子裡裝了一肚壞水, 當下就想了一個惡點子,準備捉弄他一番。
他手裡那把看似削鐵如泥的大刀其實並非真正的刀,而是祈舞所用的雜耍刀,用銀箔貼成, 外表寒芒閃閃,其實脆如蟬翼。
幸虧是沒碰著李未陽, 真要砍到了他身上, 人倒不見得有事,首先崩潰變形的就是他手裡的「凶|器」。
樂嵐摘了面具, 怒氣沖沖地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重鈞聞言頓時不悅, 也摘了面具, 反駁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故意了!」
兩人在上面爭吵,李未陽在水裡撲騰了一會兒,岸上的聲音聽在他耳里,認出了刺客的本來面目,心中哭笑不得。
這倆人居然長日無聊拿他取樂,取樂也就罷了,眼見他落了水,竟不管不顧,卻還只忙著鬥嘴,誰也沒往水裡看一眼自己這個受害人的狀況。
這時,早有船家搖了櫓過來,將他打撈上船,他伏在船頭咳了半天的水,緩得差不多了,朝岸上喊了一聲:「阿玥,重、重……那個……鉤!」
七月十五有個不成文的習俗,這一日喊人時不能喊對方的全名,怕被好兄弟聽去沾了晦氣,他一個「鈞」字到了口邊又咽下去,隨口諏出個名字來。
好心的船家將他送上了岸,樂嵐忙奔過來,見他渾身上下除了泡成落湯雞之外,沒什麼別的傷處,這才稍稍放心,問道:「你怎麼樣了?」
李未陽道一聲:「不用擔心,我沒事」,扶著地站起身來。他倒沒受到什麼驚嚇,只是形象太過狼狽,在樂嵐面前未免難堪,她伸手想扶他一把,他只覺著尷尬,輕輕避了開。
樂嵐的手剛剛伸出去,被這一避唬得有些訕訕,她心知玩笑開過了頭,只道李未陽還在計較,乾笑一聲:「那什麼……對不住啊,我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還這般凶神惡煞,若是故意的那還得了?
李未陽無語望天,問:「你們怎麼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