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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聚精會神看頭髮的白菓被他嘶啞的嗓音嚇了一跳,她動了動小腦袋,恰好看到澹臺淼還紅腫的眼睛,白菓看不太懂他眼神里的情感,驚喜?激動?還是期盼?
「你剛剛說了什麼?」澹臺淼又問了一遍,這一次聲音急切很多。
什麼說什麼?
白菓困惑的撓了撓小臉蛋,她不會說話啊……這人不會是哭暈了吧!
身旁排球大小的蛋沒有絲毫反應。
澹臺淼愣了愣,突然笑出聲,笑著笑著眼角又滲出了淚花。
事到如今,他居然還在期待!更可笑的是,期待的對象是個蛋!
小女孩琥珀色的眼睛擔憂的望著他,不懂他為什麼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難道他其實被刀疤臉打到了頭?
白菓肉嘟嘟的臉蛋皺成一團,努力回想剛剛的場景,也沒找到什麼相關畫面。
澹臺淼發泄夠了,他用袖子用力擦乾臉,動作熟練的將頭髮重新紮好。
白菓試探著動了動蛋殼,碰了碰他的褲腳,好了嗎?穩定了嗎?真的不想哭了嗎?
澹臺淼眼眸低垂,靜靜的看著她,猶豫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掏出什麼,又被他快速揉成一團攥在手心裡。
他試探著將蛋抱起,見對方沒有反抗,小小的鬆了口氣。
剛剛在禮堂,白菓被秦自月舉到澹臺淼眼前的時間太短,她沒有看清楚,原來澹臺淼連睫毛都是銀白色的!
白菓羨慕的做了個哇的口型,短胖的小指頭搓著自己黑色的長捲髮,雖然黑色也很好看,但她還是覺得其他顏色更加帥氣!
她還在觀察澹臺淼的睫毛,視野突然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擋住。
白菓的蛋殼痒痒的,她忍不住笑起來,小臉都笑的發紅。
她強忍住笑意,氣鼓鼓的兩手叉腰,澹臺淼這人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撓她痒痒!
結果她一抬頭,就看到少年緊抿雙唇,表情認真又緊張的看著自己,那隻好看的手裡握著一條絲質手帕,上面新沾了些泥土和草屑。
小女孩臉上的怒氣消失,愣愣的眨了眨眼,原來是在幫我清理蛋殼啊!
她傻乎乎的笑起來,長長的睫毛像小蝴蝶一樣撲閃,兩隻小胖手害羞的捧住紅通通的臉蛋。
澹臺淼還挺不錯的嘛!
泥土和草屑已經擦掉了,白菓不舍的看著他把銀髮也一根根從蛋殼上拿掉,她扣了扣身邊的透明液體,很想說其實白白的蛋殼和銀髮更配喲!
澹臺淼也發現腿上的蛋,會跟著自己手裡的髮絲轉動。
他嘴角帶上了一點笑意,想了想將髮絲整理好,包進手帕放回口袋裡。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試探著碰了一下看上去有點可愛的蛋,卻不想一直安靜的蛋突然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澹臺淼嘴角一僵,手停在半空不知所措。
然而他不知道,就在他剛剛碰觸蛋殼的瞬間,白菓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了幾個片段。
少年將軍揮劍斬首敵軍將領,鮮血沾滿他冷硬的鎧甲、稚氣未退的臉頰和絲絲銀髮,人群發出一陣打了勝仗的歡呼,卻仍無人敢靠近他。
氣氛壓抑的朝堂之上,群臣跪地,領頭的中年男人敬畏又懇切的對著最上方的天子道:「澹臺將軍雖大敗敵軍,但因其邪祟纏身,白髮白睫可證,天怒我朝以邪衛國,大旱數年,懇請陛下下旨,火祭澹臺淼以平天怒!」
無數人圍繞著一座用乾柴搭建的刑台,他們或麻木或悲傷或害怕,唯獨沒有後悔和歉意,星火點燃,瞬間照紅整片天,熱度逼退眾人。
少年將軍銀髮披散,孤身一人,面無表情的從眾人中間穿過,無畏的走進熊熊烈火,一頭銀髮被熱浪捲起,瞬間被燃成焦黑,之後便是整個身體。
剛剛還沉默的人群突然陷入巨大的狂喜之中。
三個片段也只用了須臾。
小女孩久久不能回神,眼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蓄滿了淚水,小小的胸口也憋屈的生疼。
少年將軍明顯就是澹臺淼。
白菓咬了咬唇,什麼白髮邪祟!她一顆蛋都知道那是迷信,但是居然真的有人相信,還是很多很多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看到這些,只知道上一世曾被大火吞噬的少年,此刻就在她面前,還是和走向大火時一樣,面無表情,但那雙眼睛裡是遮掩不住的受傷和絕望。
白菓抽了抽鼻子,小心的隔著透明液體碰了碰他的眼睛,再沒有表情也還是會難過吧。
她動了動蛋殼,輕輕蹭了蹭澹臺淼僵在一旁的手,她不信一個保家衛國的少年將軍會屠城,就是真的屠城……好像也可以理解,那些刺耳的歡呼聲還揮散不去,白菓只覺得噁心又憤怒。
光滑溫潤的觸感出現在掌心,澹臺淼早就冰冷僵硬的指尖微微一抖,他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場景。
排球大小的蛋此刻正乖順的蹭著他的手掌!
澹臺淼眼睛一點點睜大,瞳孔跟著緊縮。
蛋殼磨蹭產生的細癢,告訴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澹臺淼一動也不敢動,緊緊地盯著眼前的蛋,呼吸都刻意壓低了不少。
圓滾滾的蛋輕輕晃了兩下,點了點他的手臂。
澹臺淼偏頭看過去,是剛剛被割破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
他抿了抿唇,艱難的吐出兩個字:「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