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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桐悠和這兩位同門雖然不甚熟稔,但也時常能在神機堂打個照面。上次她做紅糖糍粑給大家當零嘴的時候,記得他們還很高興地致謝。此時聽到他的說話,謝桐悠只覺得一顆心沉沉地向下墜著。
許是因為她的表情讓人有所觸動,許是因為事情還沒調查清楚總有人不會隨便相信,開始答話的那人面上不太好看,瓮聲瓮氣地說:「師姐平日裡什麼樣子,你我都看在眼裡,豈能因外人幾句話就胡亂猜忌?」
說完他一甩衣袖,便動身準備去開陽峰請醫修。
還不等他邁步,姍姍來遲的清懸大步走了過來,一眼就看見重傷的師弟和疲憊不堪的師妹。他掃了眼已經逆轉回原態、暫時還不能亂動的獸群,明白天璣峰的危機已經解除,便吩咐周圍的人:「你們把這裡清理一下,送受傷的人先去神機堂休息,任何人不得靠近鏡湖。」他抬手點了幾個金丹期的同門說,「你們幾個跟我去一趟開陽峰,那邊都是醫修,萬一……我們得趕緊去幫忙!」
清懸是天璣峰的大師兄,素有威望。聽到他的安排,眾人好似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動作起來。剛才對謝桐悠頗有微詞的那人還想再說什麼,被同伴拉住打掃戰場,只好先住了嘴。
有師妹要來扶謝桐悠,謝桐悠看到她怯怯的樣子,主動開口:「我沒事。」
聽到她這麼說,那個師妹終究收回了手,訕訕地笑了笑。
早有幾個弟子小心翼翼地來抬已經陷入昏迷的霽風,而謝桐悠則照舊坐在偃甲背上,跟在他們後面進了神機堂。
霽風被抬進值守弟子居住的房間,謝桐悠見好幾個人圍在床邊一臉焦急,便沒有跟進去,而是來到走廊盡頭的窗戶,將目光投向外面。
這裡能看見鏡湖的一角。平時如同銀鏡般平靜的湖面今天卻像是沸騰的熱水翻滾不停,水下看不清有什麼東西一直在來回巡視。可謝桐悠此時對這些毫不關心,心裡一直在回想和巫族老者的對話。
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還什麼都不懂,又被原本認知以外的異變獸嚇破了膽,根本沒有精力去探究身邊的人和事。她記得那時候與她在一起的只有一男一女,男的還沒說過話就被異變獸吃了,女的也為了保護她身中雪色飛蛾之毒而死。
自從上次知道自己可能與巫族有關開始,她時常努力回想那時的情景,可因為原身當時年紀還小,自己又處於精神緊張的狀態,如今對那對男女只有個模糊印象,根本想不起來具體長相。不過他們的穿著倒還能想起,是普通農戶的打扮,確實不是修行之人。
謝桐悠取出緣生草的種子,捻在指尖輕輕摩挲。該來的總也逃不掉,她已經下定決心。
這一晚斗山的七座山峰都出現了異變獸,尤以天璣峰湧入的最多。好在除了恆衍真人有事外出,其他長老都在本峰,加上有護山大陣第一時間應對,各處的傷亡都不算多。
白十九擋住出手便要將幾百隻異變獸全部斬殺的尹天逸,不顧他眼底的怒意,催動真氣召出冰龍,將搖光峰的異變獸全部封在冰里。
搖光峰是宗主所在,除了親傳弟子和尹天逸的靈寵畢方,便只住著御霄真人白十九。眼見沒有外人在場,尹天逸對白十九的不滿再無需掩飾。
他毫不避諱地端倪著白十九,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可白十九隻是如平時一般沒有多餘的表情,帶著些冷冽,卻又微微垂下視線以示對宗主的尊敬。
尹天逸用隱含厭棄的目光又掃了他一眼,開口道:「真人,望你不要逾矩,我才是扶搖仙宗的宗主。」
白十九對他話中的尖銳恍若未聞,神色如常地說:「宗主過慮了,我只是想給群獸一個機會而已。」
深吸口氣,尹天逸將那些涌動的情緒收了起來,傳音給其他峰的長老了解情況,不再理會他。
白十九微低下頭行禮,默默退後向去其他山峰的傳送陣走去,並未注意身後正在同無涯子對話的尹天逸,目光微閃地看著他的背影,連正在說的話也突然停頓了一下。
白十九一路行至天璣峰,看到到處是異變獸的屍體和失去力氣困在原地的靈獸,知道這裡出現的異變獸可能是其他地方的幾倍,冷眸微眯。但看到至少一半的異變獸都被轉換回來,知道是謝桐悠所為,眼中浮現了一層暖意。
他問了正在清理戰場的弟子,知道謝桐悠此刻在神機堂,便徑直而去,對路上弟子們崇敬、驚訝的眼神視若無睹。
等到了神機堂,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坐在偃甲背上,靠著窗邊看風景的窈窕背影。即便沒有見到她的正臉,白十九也能看出她的疲憊。平時挺拔的身姿無力地靠在窗台角落,整個人毫無生氣。
他突然覺得一陣心酸,加快步伐走了過去。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鼻尖似乎有淡淡的清雪氣息飄了過來,謝桐悠轉身,正對上白十九關切的目光。
看到是他來了,那些原本壓在心頭的情緒突然就淡了幾分。謝桐悠終於露出一個微笑,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手去。
在弟子們震驚的目光中,白十九將她的手緊緊握住,仔細在她身上打量。「可有受傷?」
謝桐悠感覺到從他手心傳來的力量,搖了搖頭,輕聲說:「沒有,只是用光了力氣。」
白十九見她沒有外傷,輸入一股真氣緩緩探查,覺察出她靈脈枯竭的乾澀,知道此刻她身上並不好受,緊緊皺了眉,上前一步便將謝桐悠橫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