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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臉上的失落,清懸愣了一下,連連擺手說:「師妹你誤會了,我並非是懷疑你……」他斟酌了一下,終於說:「你可還記得我曾經說過,之前去千書閣幫忙整理過宗門早前的書信?」
謝桐悠點點頭,正是從那堆書信中的隻言片語,他們才在澎景山之役時推測出巫族的真實目的,及時趕到聖地阻攔了驅使蠱蟲的少女解除封印。
「我之前便隱約記得那些書信中提過巫族的事情,不過當時沒有細讀。你出事之後,我便去求了無涯子長老,重新翻查。長老聽聞後極為重視,這些天帶著幾個弟子ᴶˢᴳ和我一起細查那些書信,果然找到了很多今人早已不知道的信息。」
萬載以前,世間並不分什麼人界、魔界,人、魔、獸族、靈族都生活在九洲大陸。魔族嗜血,經常為了得到力量而攻擊其他幾族,戰亂頻生。之後終於引起了重怒,爆發滅魔大戰,幾方合力將魔族趕入異空間,並設不可攻破之門斷絕了聯繫。
但是,人、魔兩界並非全然沒有連接,尚有大小上千處空間裂隙與魔界相連。不過空間裂隙為空間扭曲之處,不可簡單通過,雖然偶爾有低等魔族誤打誤撞來到人間,但因為裂隙很不穩定,實際不能支撐再高等級的魔類通過,所以當年的修士沒有再花力氣去管。
只是,空間裂隙的存在還是會讓魔氣外泄,而魔氣對普通人來說不但可能改變心性,還是一種劇毒。
幾千年的時間過去,人間開始出現了一批異類。他們受魔氣侵染身體發生了變化,但並沒有真正入魔。這些人創立了獨特的修行方法,開始在修真界嶄露頭角。
但是因為他們是從魔界獲得的力量來源,有一些人難免弒殺性暴,做出了不可原諒的行為。最終,修真界一起出手,要將他們視為魔族誅滅。
當時那些人中有一位女修已是渡劫境,她以一已之力拼死擋住討伐的隊伍,壓著剩餘的己方修士發下重誓共入南荒之地,從此不再踏足九洲。這些人自此離開家鄉,自稱巫族,在南荒之地自生自滅。
講述完巫族的來歷,清懸眼含歉意地看著師妹,「原本我是想看看能不能有辦法幫你,如今……我也說不好知道這些事情對你的處境是好還是壞了。」
沒想到,巫族竟然因魔而生,那巫族的血脈中是不是會有魔氣繼承?
謝桐悠原本一直覺得魔是邪惡、噁心的東西,卻沒想到有一天會有人告訴她——你身體裡可能有魔物的氣息。
基因還是後天環境對人的影響更大?謝桐悠突然覺得這荒謬的經歷都可以開個課題。
見她不說話,清懸有點著急,「桐悠,不管你是不是巫族的人,我只知道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妹!」
看著師兄擔憂的眼神,謝桐悠原本沉重的心裡湧上一陣暖意。她眨眨眼睛忍住眼底的濕意,說:「謝謝師兄。」
「師兄,你放心。」謝桐悠垂下視線,卻語氣堅定地說,「巫族也好,人族也罷,我就是我,不會因為這些東西而改變。」
「對對,師妹你能這樣想就對了,切不可妄自菲薄。」清懸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宗內可能有些人暫時不能理解,你別放在心上。」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清懸便告辭了。謝桐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禁想著師父回來會如何看待她呢?
又過了幾日,離宗月余的恆衍真人終於回到了斗山。清懸已將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傳音稟告了師父,因此恆衍真人一落地就直奔玲琅水榭,帶著謝桐悠去見了宗主。
「宗主,我已去南荒之地看過,那裡遍地黃沙,已經沒有巫族的蹤跡。」他一臉嚴肅,「南荒之地本由相柳鎮守,可相柳族長卻說當時只與人族修士定了五百年的契約。將近四百年前,確實有人從南荒之地而出,估計是給了相柳一族什麼好處,他們便視若不見,放任那些人入了九洲。」
看來巫族入世的事情已經很清晰。千年前一部分巫族從各仙宗劍下逃脫出來,隱匿在南荒之地。也許是因為環境持續惡劣無法生存,他們賄賂相柳到了九洲,後與九煞門勾結在了一起。
「嗯,師弟你辛苦了。」尹天逸瞥一眼靜立在一旁的謝桐悠,意有所指地說,「你不在宗門的時候,我們也查到了些東西。」
尹天逸所說的,便是巫族的來歷和被趕去南荒之地的原因。
謝桐悠聽著宗主的講述,察覺到他偶爾閃現的不喜,攥緊了拳頭。
恆衍真人聽完,點了點頭說:「原來如此。」
尹天逸見他一幅不甚在意的樣子,皺了皺眉,「謝桐悠身份未明,你如何看待此事?」
恆衍真人迎上他的目光,說:「宗主,您也說是未明,此事可從長計議。」
尹天逸露出不贊同的表情,說:「師弟,世人皆知巫族惡行。魔性既入血脈,難保哪天便會出事!」
恆衍真人只是堅持:「如今一切還未確定,說不定是巫族的離間陰謀也未可知。日後若真有一天她入了魔……我自會親手清理門戶。」他低頭拱手,「望宗主成全!」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尹天逸嘆口氣,終於同意暫時將謝桐悠留在扶搖仙宗,以觀後效。
回天璣峰的路上,謝桐悠跟在恆衍真人的身後,看著他挺直的腰背,低呼出聲:「師父……」
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心頭感激,最終只凝結成了這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