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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先生……」浮雲暖坐了下來,非常認真地問道:「可否問你一個問題。」
「難道天縱奇才的小道長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麼?」在房正卿的記憶中,浮雲暖的表情一直就是這樣,隨時板著一張臉,並不是一張冷冰冰的臉,但是就是一張嚴肅的臉。但是這種嚴肅,卻又不是那種刻板的,只是讓人覺得,眼前的小道士天生就是這樣而已。
此時浮雲暖的表情依然是這樣的嚴肅,並沒有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有的生機勃勃,或者是活潑好動,浮雲暖一直都讓人覺得有些死氣沉沉。似乎對什麼事情,都不是很感興趣,像是為了完成任務一樣在做每一件事。
「飛虹居的一開始,應該是一群不願意爭名奪利的學者吧?」浮雲暖緩緩問道。
「是。」房正卿點了點頭,然後對身邊的侍從道:「去為小道長上一盞茶。」
「是。」隨從轉身去準備。
「真的要說,先輩們在名利場中多少是有些不得志的。畢竟與大門大派、士子們相比,他們缺少的東西,使得他們無法一展抱負。不過實現抱負的方式很多,並不一定是需要在名利場中才能獲得。在飛虹居的創始人中,有一份是素來對名利並不看重,有一部分則是看透了這名利場中的種種,不願意再牽涉其中罷了。」實際上說一說飛虹居的起源,似乎也並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情。
「既然已經看透了這名利的無用之處,為何現在又汲汲營營想要名利二字?」浮雲暖接過茶盞,茶香撲鼻。
房正卿笑了一下,然後道:「飛虹居研究機關、陣法、法術,並沒有你們道門那麼崇高的理由,只不過機關、陣法、法術也能為普通人所用罷了。」
「普通……人?」浮雲暖微微一愣,房正卿道:「若是在野外,你如何取火?」
「嗯……我會用火符。」浮雲暖答道。
「若是沒有了水呢?」
「水符。」
「你們正一天道趕路呢?」
「神行符。」
「防衛呢?」
「有防衛相關的陣法。」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這些法術都消失了,你要如何生活?」房正卿看著浮雲暖,問道。
「……」浮雲暖一時想不到會發生什麼。
「你需要像普通人一樣,利用點火的工具,而這個工具若是壞了,你就要步行去修理。柴米油鹽醬醋茶,開門七件事,每天都要為了這些事情奔波,小道長,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有著過人的天資。你現在修為,是很多人花一輩子的時間,也修不來的。」房正卿點出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讓機關、陣法、術法三者有效的結合在一起,讓陣法驅動機關,機關控制法術,從而不需要人做什麼,陣法也能使用。車架不再需要馬,而磨盤不需要畜力,水車甚至可以做得更大。普通的百姓沒有使用法術的能力,卻可以享受著法術帶來便利。」房正卿微微嘆息了一聲,然後道:「小道長,你想過,這樣的事情,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麼?」
「非常大。」浮雲暖很平靜地道。
「是的,非常大,但是努力到我們這一代的時候,雖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得到解決,但是幾件重要的東西卻已經可以開始改變人們的生活,但是要讓這東西推廣到整個天下,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強有力的後盾。」房正卿道:「而這個後盾不會是當朝陛下。」
「為什麼你覺得當朝陛下不是你們需要的人?」浮雲暖覺得,實際上,肇啟帝已經做得非常好了,若不是肇啟帝,曌國是不可能走到今天的。
「因為陛下,不是一個集權的皇帝,他的國家機器並不是堅不可摧的。但是晉王殿下不同,在晉王殿下的帶領下,整個朝廷會變得空前的強大,任何反對的力量在它的面前,都會顯得蒼白無力。只有這樣的力量,才可能打敗那些反對的人,讓他們放棄現在已有的利益。」房正卿說得非常仔細。
浮雲暖微微頷首,這一點他多少可以理解,術法原本是大門大派壟斷的東西,若是飛虹居所作不錯,肯定會有不少門派出來反對,這樣的結果很可能是他們慘敗。
「陛下能成為陛下,難道先生就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浮雲暖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道:「這應該是你們這一脈的看法吧。」
「不錯,另外一脈的人覺得,我們所製造的東西若是立刻在整個曌國推廣,不知道會引起什麼不好的結果,現在並不是時機,一直在反對。」房正卿笑了一下:「不過這種反抗,並沒有什麼意義,他們是阻擋不了的。」
「原來這就是飛虹居分裂的原因啊。」浮雲暖微微閉目,現在自己似乎是有些了解。
「小道長,你們這些天賦異稟的人,實際上是上天對你們特別的眷顧。」房正卿說這話的時候帶著淡淡的嘲諷:「你們這些上天的寵兒怎麼會知道普通人生活的艱難呢?」
「我想,有一句話房先生的先祖應該是教過您的吧?」浮雲暖放下茶盞,雙目仿佛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明亮。
「嗯?」房正卿有些奇怪,浮雲暖要說什麼?
「天賦這東西,每一個人都有所不同,在磨練自己的天分的時候,有的人選擇了偷懶,有的人乾脆不去磨練,有人在歷練中獲得了強大的力量。但是上天並不是白白將這份力量給你的,力量的強弱,意味著責任的大小。就如同朝廷中上至君王下至百官,官職的大小決定了權力的大小,權力的大小,意味著他們對百信責任的大小。而最沉重的負擔,便是歷任君王。因為他們手中的權力,是最大的。」浮雲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