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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住了。」我訕笑道:「父王他從小便疼我,涉及到跟我相關的事情,他總有些頑固不化。」
「那麼我算是入了他的眼了嗎?」
「入不入他的眼不重要。」我握住他的手。「重要的是,你已經入了我的眼,從此以後便是我的人,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是嗎?」他輕笑著拉起我的手指。「這麼說,我準備的禮物沒有用武之地了。」
「什麼?」
我的右手指被套上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我低頭一看,竟是一枚赤金的戒指,指托上鑲嵌著一隻淡金色的海珠。
「我知道你喜歡金珠,這個便給你做成人禮物。」
方蔚臨說得輕描淡寫。這顆海珠雖然沒有之前胥河街上見到的那顆大,卻也圓潤光滑,十分美麗,瞬間成了我的心頭好。
「太漂亮了!」我痴迷地看著那顆金海珠。
我和父王苦苦尋覓了許久也沒能尋到的金海珠,他是怎麼找到的?
「這是我娘親給我的東西。」他握著我的手指,輕輕摩挲。「別忘了你說的話,我是你的人了,若你敢負心,我娘親可不會饒了你。」
「放心吧。」我靠在他肩頭。「我可不敢負你,還要給你做桃花糖呢。」
他低下頭,在我唇角落下輕輕一吻。
儀式的時間將至,我回到房間整理衣裝,準備登上公主輦。
陳雅卻捧著一包東西走了進來,見我獨自留在房中,納悶地問:「殿下,少祭司大人為什麼那麼快就走了?」
崇錦西?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原來他在方蔚臨之後不久便來了青安宮,捧了一包東西興致勃勃地來找我,誰知道他進去之後沒多久又出來,把東西交給了陳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打開紙包,只見滿滿一袋棕紅色的菌子,菌把上還沾著泥巴,發出沁人心脾的香氣。
太和松蘑。
採到這包松蘑,崇錦西怕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特意拿來這包松蘑,是想送給我做禮物嗎?既然已經來了,為何又要走?
莫非是撞見我與方蔚臨親密,所以不好意思現身?
這個傢伙,還是那麼彆扭。
然而崇錦西卻沒能真跑掉,很快他又被大祭司給強行揪了回來,代表祭司神殿為我和阿淵的成人儀式送上了緋衣祭司打造的白玉環。
白玉環一共兩枚,分別雕刻著祥雲紋和碧水紋。崇錦西捧著祥雲紋的玉環站在我面前,赤金的面具遮去他所有的神情,只露出殷紅的、毫無動靜的嘴唇。
「多謝了。」我悄聲說。「采松蘑時有沒有受傷?」
他輕輕搖頭。
「晚上我用松蘑做湯,記得過來喝。」
他遲疑了片刻,點點頭。
自從他去了清修之地,我與他便沒有再見過面,算來至今已有半年的時間。現在看看,他高了許多,雖然依然清瘦,身量卻張開了不少,行止之間褪去了少年的陰柔,多了幾分修挺之姿。
他沒有言語,我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之前因為大祭司的話產生出的種種誤會,我已在他去清修之前向他解釋清楚,如今究竟又在彆扭些什麼?
禮樂奏起,大祭司開始朗誦冗長的祝辭,受邀前來參加儀式的大臣和家眷們立於下首,我似乎還在人群中看見了好幾個熟悉的臉。阿淵站在我對面,默默地垂首靜聽,我卻依然心不在焉地想崇錦西為什麼不肯跟我說話。
祝辭完畢之後,禮樂再奏,以三記長鐘聲收尾。母后上前,為我和阿淵分別扣上了祥雲紋和碧水紋的白玉環,象徵著我與阿淵正式長大成人,開始擔負起家國之責。
禮儀完成之後,眾人紛紛退入大殿之中開宴。而我與阿淵則和雙親來到西園之中,這裡已經布置好了穹頂暖帳,我們要像尋常人家般吃一頓家宴。
紅麯酒香,糯米糕甜。最美是一家團圓,其樂融融。
臭豆腐師傅精心準備的百兔果點鋪滿了食幾,父王笑呵呵地為我們斟滿了紅麯酒,我數了數桌上的酒杯,卻有五隻。
「等一等。」父王向著簾外做了個手勢。「人來齊了再喝。」
我正疑惑,卻見方蔚臨掀帳而入,向父王母后施禮後,從容自然地坐到我身邊。
這是認同他成為家人的意思嗎?
我愣愣地望向父王。
父王被我看得頗有些不自在,拿腔作調地說:「孤王向來通情達理,不是那等胡攪蠻纏阻擋兒女姻緣的頑固老兒,既然他是真心待你,孤王也就勉強認了這麼個准婿。」
「父親大人!」我猛地撲進了他懷裡。「謝謝你。」
這是自十三歲之後,我第一回像兒時那樣鑽進他懷裡。
「好了好了,像什麼樣子……」他的聲音顫顫。「臭丫頭,要讓人家看笑話嗎?」
我窩在他懷中,偷眼看去,只見方蔚臨唇角含笑,神采溫柔。母后和阿淵皆是雙目潤潤,無比動容。這一刻,只覺得內心無比滿足,我所求的,我所愛的,我所護的,皆得圓滿。
飲下一杯紅麯酒,父王將我與阿淵的手交疊而握。
「手足之情,血脈之連,相偕相伴,畢生扶持。」他深深地看向我和阿淵。
我和阿淵對視一眼,握緊了彼此的手,如同盟誓一般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阿淵,我唯一的弟弟。即使父王不說,我這一生也必定會用盡全力護你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