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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我喃喃出聲。「是你殺了它?」
幻境消失,我對上崇錦西如同朝露一般的眼睛。這眼裡有多少複雜的情緒我已不再深究,只對他狂聲大喊。「是你殺了它?!」
他說了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清。
「為什麼……為什麼……」
他殺了契約神獸取了黃金花,他破壞了靈源,他知道我在幽北會遇到危險,除了他,還有誰能調開大祭司和雪衣長老,還有誰能輕而易舉地殺了墨衣祭司和王庭侍衛們?為什麼宇文默要稱他為「殿下」?
「你究竟是誰?」我狂亂地質問著,慢慢舉起了銀月。「你殺了它,我便殺了你!」
銀月一閃,狠狠地刺進了他的胸膛。
崇錦西一直注視著我,直到銀月刺入他的胸口,他悶哼了一聲,殷紅的唇瞬間褪去了顏色。
「阿昭……」他的嘴唇開合著,聲音漸弱。「靈源……」
我瞬間清醒過來,放開他奔向靈源。
那匕首深深刺入源石,刃上閃現出金色的光澤。我知道,那是黃金花。只有黃金花能破壞靈源,流傳千年的預言終於在一刻成為現實。
黃金花出靈源歿,靈源石破神目開。
如今靈源被毀,神目也快要開啟了吧?祖神是否已經降下了神罰?
我顫抖著雙手,握上匕首柄部,用盡全身力氣往外一拔,匕首卻像被靈源牢牢吸住,紋絲不動。我淒鳴一聲,跪在匕首前,繼續用力拔著。
「陛下,沒用的。」宇文默嘆息了一聲。「靈源一破即死,即使你拔出匕首也沒用的。」
我置若罔聞,緊緊盯著刃上的金色光澤,忽然向它伸出雙手,抓住匕刃。鋒利的刃身立刻割破了我的手掌,我卻絲毫未覺,用力抓住刀刃往外一拔。
匕首一寸寸地被我拔了出來。
刀刃上的金色光澤與我的血液融合,像是慢慢地蔓延到了我的手心,再從手心的傷口飛速地躥進我的身體。
我只覺得一陣烈火在體內熊熊燃燒,似要灼盡一身骨血,烈火在我心口蓬勃,忽然聚成一股朝我頭上衝來。我悽厲一聲長叫,終於失去了知覺。
「阿昭!」
☆、第67章 祖神之罰
六十七章
我聽見燭芯噼啪一聲響,有人取了剪子,輕輕剪下燭芯;我聽見風吹過樹葉,葉片簌簌,被剝離枝頭墜落地面;我聽見河烏匝匝的急鳴,翅膀打在水面,濺起水花幾朵;我聽見有人遙遠的低泣,帶著無限壓抑的痛楚。
我聽見腳步輕緩,有人來到我身邊,靜靜停駐。
「阿昭。」他輕柔的聲音仿佛春日的和風,唯恐驚動淺眠的候鳥。「無論如何,吃些東西好不好?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垮。」
我闔著眼,一動不動地聽著。
「我知道你難受。」他慢慢地靠近我,將我扶坐起身。我倚在他的胸膛,聞到蓮實的清香。「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別這樣悶在心裡可好?」
又有腳步聲急促而來,在我面前停下。
我的手被透著涼氣的柔嫩手指抓在手心裡,那手指顫動,令我的身體也跟著顫抖了起來。
「陛下……」她嗚咽著。「我的陛下,別嚇我了好嗎?說點什麼,什麼都好,罵我吧,都怪我有眼無珠錯信了拓跋默,你打我吧,殺了我也行!別這樣折磨自己,也別這樣折磨幽君大人了……」
她忽然鬆開了我的手。「我這就去,這就去把拓跋默給殺了,將他的首級帶回來給你!」
「陳雅!」那溫柔男聲忽然轉厲。「阿昭失了心智,你也要失心瘋嗎?」
她嗚咽一聲,重重地跌落地上。
「阿昭。」他緊緊地攥住我的手。「已經三天三夜了,是不是一定要聽見白秦進攻幽國的號角聲,你才能清醒過來?」
我慢慢地睜開眼,面對眼前深沉的暗。
「清醒過來又如何?」我的氣如遊絲,音幾不可聞。「一切已成定局。祖神已經降下神罰不是嗎?」
「那不是神罰!」他毫不遲疑地回答。「你的眼睛是中了黃金花的毒才會看不見,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治好你的眼睛!」
「蔚臨,連藕衣長老也束手無策,還能有什麼辦法?」我扯了扯唇角,試圖拉開一絲安撫的笑意。
靈源已毀,守護幽族千年的瘴氣已漸漸消散,幽族的異能也隨著瘴氣離開了幽族人們的身體。如今的幽族,如同脫殼之蚌,只能任人宰割。
黃金花的劇毒到了我體內,摧毀了我的經脈,也封閉了我的雙眼。全身功力盡喪,還成了個瞎子,如今的我只能成為他人的負擔。身為幽國之王,我已無法主持大局,無法帶領幽族對敵,更無法面對幽族人們期待的眼神。
沉寂這三天三夜,很多事情依然雲遮霧障。我想不明白,也不敢細想。
比如,崇錦西的身份。
神塔上那一刺,我用盡全力毫不留情。就算藕衣長老可妙手回春,是否能保住他的性命還很難說。如果他真的就這樣被我親手殺死……
我的心如墜落深淵,久久沉不到底。
自小長大的情誼,那些嬉笑打鬧的時光,禁地里他不顧性命的維護,白秦國他男扮女裝只為救我於水火。細細想來,神塔之上發生的一切還值得推敲,我所見未必就是真相,他還欠我一個解釋,又怎能將性命斷送在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