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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醫安靜了一會兒,大概是在看這荷包里的東西。
「怎麼樣?」我見他久久不語,便出聲相問。
「真是滑頭啊……」他輕嘆道。「不過你能隨身攜帶,倒令我十分意外哪。」
我的記憶被靈光一觸,忽然通徹瞭然。「你——」我大驚。「你是那個——」
「小毓兒想起來了?」
冰涼的手指輕輕勾住我的手腕。「在下曾經說過,金珠雖美,卻會迷人心竅。沒想到小毓兒還是取了那顆金珠,實在令我心傷……」
我甩開他的手,怒道:「你是怎麼混進幽國的?」
他正是那怪異的小販,難怪我聽他的聲音總覺得似曾相識。只是他如何通過了毒瘴?難道這覆國陰謀東夏國也有份嗎?
「為了混進幽國見小毓兒一面,在下煞費苦心,體內餘毒至今未清。毓兒卻這般無情……」他長嘆一聲。「也難怪,小毓兒遭逢此劫,心神大創,可以理解。」
「別叫我小毓兒!」我忍無可忍。「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你應該很清楚。」他的聲音忽然裝滿笑意。「你不是還救了我一命嗎?」
我渾身一震。
金翅龍王?!
金翅龍王顯然對我並無惡意,他還招來了巫醫族長,要他為我診治雙目。我心中疑慮重重,但他顯然還沒有為我解惑的意思,只言語輕佻地調笑幾句,避重就輕地躲開了我的追問。巫醫族長對我診治之後,他便已消失了蹤跡。
果然是個來去無蹤的人物!我只知他會在巫醫島正是為了清除體內餘毒,而那些餘毒多半來自於幽國的毒瘴。但他是如何潛入幽國,又有何目的,始終不得而知。
族長診治完畢之後,便派人去請蔚臨。
門一開,風鈴聲聲入耳。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走到我身邊時才平緩下來。
「阿昭,你怎麼樣了?」
我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微微一笑。「沒事。巫醫大人為我診治過了,可惜他們也沒有辦法治好我的眼睛。」
「沒關係。」他將我的頭攬入懷中。「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我在他懷中,默然不語。
其實我只說了一半真話。
巫醫族長為我診治之後,驚奇疑惑地「咦」了一聲。
我以為是這毒蹊蹺難解,他卻告訴我,我根本沒有中毒。體內的經脈受損不假,但我的血中沒有絲毫中毒的跡象,也就是說我雙目失明並非所謂黃金花毒引起。他沉吟片刻之後對我說,我看不見的原因恐怕並非因為中毒,也不是因為生了什麼病,而是因為我心竅自閉,鬱結難解。
換句話說,是我自己不願意看見,這才失了明。
蔚臨扶起我,謝過了族長。剛要離開時,族長卻忽然喚住了我們。
「公子腿上是被綠蝰所傷嗎?綠蝰有劇毒,公子不如等等,老夫喚人來為你處理傷口解毒。」
蔚臨停了停。「多謝族長好意,不過我這傷口並非來自綠蝰,不必麻煩了。」
☆、第71章 助我離開
七十一章
雖然巫醫們治不好我的眼睛,但我們依然決定先在東夏王都安頓下來,一來是暫時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二來我對這金翅龍王還存有疑慮,總覺得他知道些□□,還想以他為突破口,抽絲剝繭找出我所想知道的真相。
蔚臨對我的決定自然是欣然接受,他本就計劃與我在此處成婚,索性便與陳雅一同籌備起婚禮事宜。如今我們處境非常,一切只能從簡,但蔚臨卻不想讓我們的婚儀有任何缺失,於是投入了不少心力,從早忙到晚,少有停歇。
大婚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近了,我卻開始心神不寧。
陳雅忙著和蔚臨一起準備大婚那日要用的瑣碎用品,沒有發覺我的失常,倒是每日給我送水果的何原突然問了起來。
「小姐這兩日似乎有心事?」
自從我們離開幽國,他和陳雅便一直以侍從自居。陳雅拗不過我,最終喚我一聲姐姐,何原卻始終將自己放在下人的角色里,謙卑順從,從不逾矩。
從前他雖也對我示好,卻被我當成是畏懼我的身份刻意為之,但如今我已然落魄,還能得他如此忠心相待,甚至於不惜離開自己的家鄉親人,離開自己所仰慕的心上人,這種種作為我銘記於心,十分感激,早已將他視作親近的朋友。所以他問起時,我便也喚他坐下,想與他說說話。
「阿原,你說人究竟是看得見好,還是看不見好?」
他沉默片刻。「小姐不必擔憂,吉人自有天相,你的眼睛一定能重見光明。」
「若重見光明之後,便不得不去看那些自己不想看見的東西,那還應該看嗎?」
「當然。」他毫不遲疑地說。「越是有不想看的東西,便越要看個明白。活在虛妄之中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悲,因為人不能騙自己一輩子。」
「是啊。」我慢慢地笑了起來。「阿原倒是心如明鏡。既然如此,還請你陪我去個地方。」
金翅龍王蕭澤雖然行蹤不定,但好歹是個受過封的王,他的王府正在東夏王都內。憑藉那一個鏽著騰蛇圖案的荷包,我再一次見到了金翅龍王。
說見也不太合適,應該是「聞」和「聽」才對。
在王府之中,那股馥郁的甜香更加濃郁,伴隨著各種香米分和花露的氣味,不時襲上我鼻端。聯想到金翅龍王那三百女侍的傳聞,我不由得皺了皺眉。這龍王行事輕浮,究竟能否信任還待考量,但如今我已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