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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執行者的心神不清楚,對於使徒中樞人格的程序設計不完善,伊蘿耶爾沒有塞亞原本計劃好,來自父親的智慧,只有母親冀望的力量。
但是她的父親到底是個完美主義者,使徒的機能具有和身體同步增長進化的量子微單元,作為高級智性生命,遠遠超過凡間生物,也只有克拉姆、梅塞德絲這樣的例外能在智力上超過她。
她的終端更是強大,是能夠自主建立精神數據,抽取銀海能量為己用,功率沒有上限的複式幾何晶片——方程石。
因此,塞亞要打敗使徒,他自己的發明,特殊意義的孩子,不得不用上過去寄存在朋友那裡的時間晶體,另一種具有永動機制的武器。
時鐘城底部是宛如廢墟的巨型玫瑰。
無數金屬巨柱、碎片、零件、線路、不規則的物體堆砌相連,形成廢棄的巨大垃圾場,像是被遺忘的工廠。然而遠遠望去,光怪陸離的圖案構成了一朵美絕塵寰的黑色玫瑰,在腐敗也不存在的時間秘境悄然綻放。深黑的霧氣縈繞著,像有亡靈徘徊,日以繼夜地傳出幽幻飄渺的旋律。
塞亞無聲地走進這朵漆黑之花,他沒有擔心被烏拉拉阻攔或懲罰,這是一種奇怪的信心,因為實力上的巨大差異,他從來反抗不了妹妹的為所欲為,但是他真的鐵了心做某些事,比如當年離開,如今制裁伊蘿耶爾,烏拉拉也不會反對。
舉目儘是黑暗,黑髮青年輕盈地在嶙峋的地面跳躍,沒有重力,沒有星光,沒有道標,只有光陰與危險相伴,是他熟悉的負宇宙的夜空。
他舉起手,食指和拇指曲起,這是一個代表開啟的手勢,也是零的形狀。
世界模糊扭曲,非暗非光的氤氳淹沒了天頂,一條條鮮紅的折線流淌而下,猶如啟動的能量裝置,相互串連延伸,每一條的粗細都超越了凡間一切生物的想像力,宏偉得無法用人世的方法丈量,也許,這毛骨悚然的線條之間的距離,都超過了宇宙的直徑。
這些怪誕得不容現世的光芒,蕩漾著幽深易懂的旋律,在青年伸出手的一刻,變得觸手可得。
他沒有觸碰到,只是模模糊糊看到了一扇光之門,鎖著他不想進去翻看的寶藏。
「為什麼給我開門的權限?」
「因為你是我的塞亞哥哥啊。」白髮女孩抬起頭,臉上是不加掩飾的燦爛笑容,「真是不可思議,越是靠近白海,感覺和塞亞哥哥越親近呢。」
門再次關閉,世界重歸灰暗與神秘,只有一個靜謐獨立的身影,一隻不斷旋轉,小小的透明晶片落在他的手掌心。
使徒的原始碼——血脈。
在和梅塞德絲的激烈對峙中,伊蘿耶爾感到一陣細微的刺痛如晴天霹靂沿著她所有的神經元細胞蔓延,一直抵達控制中樞的每一個感知單元。
某種不是聲音的聲音開始在她的靈魂深處響起。
父親的呼喚。
幾乎是一剎那,她知道了他的目的,如此痛苦,如此甜蜜,如此的讓她無法自拔。
奇異的波濤擴散到黑色玫瑰的底座,伸展出許許多多體組織的透明球莖,金屬碎塊像烘烤的橡皮泥一樣扭曲變形,無數舞動的觸手包圍住廢墟平台。
透過隱藏在觸鬚表皮下的眼球組織,灰發少女難掩激動地看向父親,黑色短髮的青年在搖曳的廢墟上巋然不動,眼神平靜安然。
她的擬人化程序被梅塞德絲摧毀了一部分,影像凝聚不出來,雖然可以用觸手變形成人,但是如果變化得不夠精密……
她才不要被父親看到醜樣子!
可是——伊蘿耶爾憾恨得想咬碎自己的同胞姐妹,父親大人醒來,卻不能被他看見,被他擁抱!
「伊蘿耶爾?」塞亞環顧周圍看不到頭的血肉森林,記憶里那個數據構成的小女孩呢?
使徒喜悅得發抖,一隻超過十公里的球莖垂下來:「父親大人,父親大人,抱抱我!」
我就這麼幾斤幾兩,你們的原身不要一個個都那麼犯規好嗎!還都纏著要抱抱!做人苦逼,做怪物要適可而止!想起克拉姆實際可能有的體重,塞亞更加沒好氣。
黑髮青年身邊似乎籠罩著某種禁令,使徒的體組織被無聲地湮滅。伊蘿耶爾顫動起來,她的理智還沒有從剛才的大戰復甦過來。
「父親大人!你不願擁抱伊蘿耶爾嗎?你討厭我嗎?你更喜歡那個女兒,不要伊蘿耶爾了?」
少女的尖嘯化為狂暴的能量在整個空間中肆虐、貫穿、折返、再貫穿,織就一張巨大的毀滅之網,那高頻的音波就能將脆弱的人體粉碎。
為了自身的小命著想,塞亞隔絕了這些衝擊和震盪,不過他猜得出女兒在說什麼。
就像個小孩,不顧一切的思慕和純真的親昵,因為她異常強大的軀體,超越了感性能容許的交流,只帶來物種間冷冰冰的隔閡。
「我從來沒有期待你的出生。」
伊蘿耶爾的行動陡然靜止了。
「不能原諒,這樣的父親大人!」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瘋狂的情緒迴蕩在使徒的意識頻率中:死掉的父親大人就不會拒絕她!昏迷的父親大人也行,讓他說不出聽不見看不到,只屬於伊蘿耶爾!
大量的軟組織像迸裂的傷口一樣噴涌了出來,形成了不停蠕動的血色瀑布,使徒龐大的身軀化為一張血紅色的大網將塞亞包裹其中,然後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