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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行的人員都靜默不語,看著陣前的金髮青年。使徒穿著簡單的無袖戰袍,黑曜石的懷表垂在胸前,輕盈地踏過淺雪,大方地走近。在這個戰場,她才是贏家。
「媽的!」深空女神號的全息屏幕前,親王優美無比的雙唇第一次迸出有悖於高傲的唾罵,但是包括最嚴肅的參謀在內,無人說話。
這是星雲帝國全體的恥辱,不得不把帝國的創始者,教皇的戀人,交到敵人手裡。
克拉姆深深看了懷裡的人一眼,慢慢交到另一雙手臂上,艾娜死死注視這一幕,時間在她眼裡心底放慢、延長得無限遙遠,詛咒般再也揮之不去。
抱緊失而復得的親人,伊蘿耶爾愉快地綻開笑容:「所以,不自量力的人才會試圖染指你們擁有不起的東西,父親大人永遠是我們時鐘城的。」
伊恩差點咬碎牙齒:這個無恥的女人,還敢在這裡放大話!
「你不是塞亞承認的血親,你只是烏拉拉製造的血肉傀儡。」教皇淡淡地道。
「哼。」灰發少女甩了甩馬尾辮,紅眸閃過利光,「父親大人賦予我的崇高使命,是你們不能理解的!」
隊伍後的維多利加怔了怔。
然後,兩個身影一同消失。
時鐘迴響的大廳里,伊蘿耶爾帶著懷中的黑髮青年轉了一圈又一圈。
「父親大人,我們回來了哦。」
白銀女王微笑著示意她把部下放在一把高背椅上。
「似乎因為超過神經承受限度的疼痛進入自主休眠了,小伊蘿耶爾,抱歉呢,你的父親不願見到你。」
「咦!」使徒大失所望,「為什麼嘛,父親大人太過分了!才跟伊蘿耶爾說了一次話!」
「畢竟,按照人類健忘的毛病,和長期失去痛覺的感知能力,『按理』人對痛苦的抵禦力自然會降低。」烏拉拉不意外地掩嘴輕笑,雪白的衣袖襯得她純淨絕美的容顏更為動人,「狡猾的塞亞哥哥,騙過了自己和所有人,還有我可憐的克拉姆。」
語畢,她咬破食指,輝煌的金色液體沁了出來,毫不遲疑地按入部下的唇間,那滴血像有自主意識一般,即刻滲入了青年的全身上下。
伊蘿耶爾看得膽戰心驚,她的智能系統能夠分析出這麼做的後果,也知道曾經被神血滲透的時計者艾連的下場,忍不住出言制止:
「母親大人,父親大人現在的狀態,給他灌神血……」
「沒關係的哦,我以前試過,在塞亞無法認知和分析外在的情況下,外界事物也一概不會對他的意識造成任何一種影響,神血只會發揮肉體機能的作用,強化他的體質,尤其是現在,他這麼『虛弱』的情況下。」烏拉拉笑著注視神血的效果,只見黑髮青年的呼吸逐漸平穩,雖然還是沒有恢復神智,生命特徵卻明顯加強。
「哎呀,又被吞噬了。」烏拉拉懊惱地看著對方的生命體徵變回原來的人類水準,有點可憐兮兮地看向女兒,「小伊蘿耶爾,你母親大人拿你父親大人沒辦法,他太堅持要當那種無聊柔弱的動物了。」
「果然,父親大人根本不是人類嘛。」伊蘿耶爾快樂地跳了跳,蒼灰的髮絲泛出仿佛有生命力的明亮光輝。
烏拉拉輕笑,托起部下的下頜,低聲自語:「塞亞哥哥就是想不通,不管偽裝得再怎麼像,他也和那些弱小的生物完全,完全不同。」
帝國曆114950年,星雲帝國正式向時計領宣戰。
同年,是時鐘城終結歷倒計時799天,樹母之國蠻荒紀成立以來135901個年頭,鍊金聯盟真知歷120943年,瑞泰爾歷97053年,埃維亞歷13762年,堇花歷715年。
堇花聯邦主星?希歐琴——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夜,水原星表面受到急遽群集的戰艦動盪,水分子加速運動,整個裡世界被紛紛揚揚的雨幕包裹。
一家冶金廠旁邊的小酒店,酒客聚集在這裡,營造出一片喧囂的氣氛。三個坐在角落的男人喝著悶酒,交換充滿怨氣的對話:
「唉,什麼時候才輪到我們去星雲帝國啊?」
「別想了,現在軍艦哪還顧得上我們,全部打仗去了。」
「我聽懂帝國語的人說,星雲帝國向時計領正式宣戰了,與戰爭無關的事務一律延後。」
「那我們就是和戰爭有關的事務啊!教皇不是為我們遺民打仗的嗎?」
「美的你!據說是為教皇的戀人,那個被白銀女王搶去的時計者。」
「還是時計者!?教皇瘋了嗎!那可是我們的敵人!」
「不,聽說也是遺民後裔。」
「那也不公平!憑什麼就為他一個捨棄我們啊?教皇不是大公無私的嗎,這樣叫我們遺民怎麼相信他!」
「就是,喝完這杯酒抗議去。」
深陷在陰影里的櫃檯有兩個身影動了動,其中一個更為纖細的人影仰頭喝下一杯酒,放下玻璃杯,冰塊叮噹作響。另一個劃了下卡,和她一起走了出去,發牢騷的男人瞟見兩枚閃耀的紫金色軍章,頓時嚇得噤聲。
幾名酒客投來輕蔑的一瞥,這三個絕對是剛來到堇花聯邦,而且是遺民中的菜鳥,本地人從來不會遺漏進酒館以前的觀察,那麼明顯的軍裝,居然到走過才注意到。
灰色的雨簾沒有淋上兩人的身體,避水術完美地發揮了效果。在濛濛雨絲中,少女打成長辮的頭髮散發出金棕色的光芒,冰綠色的眼眸蘊著火一般的激烈,左腰佩著一把冷艷的籠手細劍。身旁的少年扎著一頭柔軟的深褐色長髮,湛藍的眼眸如同波濤洶湧的大海,貼身的太空軍軍服適宜地貼住他年少而勁拔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