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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母?」尤比有點不確定。
「是的,娜提亞是首任大主教的半神器,有追溯概率流的基因能力,我又對她做了一些改造。邏輯之罪內部,除了未知奇點的第十一質點,是一個個獨特的奇異環,充滿了量子效應,娜提亞能夠保持平衡態,克服引力提取能量,你看,就是這樣的效果。」
羅切斯特再度擊打操作盤,只見虛空中延伸出無數閃爍著亮金色光芒的枝條,似虛似實,流淌著奇妙反常的韻律,包裹住星雲帝國的微縮模型,互相盤繞融合,形成閃閃發光的天幕。
讀取了瞬時消失的功能表和星圖,尤比振奮地點點頭:「的確,完善的計劃,不過,為什麼用生物?」歸一會其他人員的一致意見,是將邏輯之罪作為與教皇同歸於盡的最終武器。
「生物有獨特的性狀,和生活的空間息息相關。比如在自然界,適應的活著,不適應的走向死亡。在生物內在,不能讓生物更適應環境的基因會分散在細胞里,無法表達;但是一旦環境出現劇烈變化,這些保留的基因可能發揮作用。」羅切斯特的語氣透出奇異的熱力,放在鍵盤上的手指無意識地用力,「植物比起動物,在基因上的靈活性和多變形更強。舉個例子,基因最短的十字花科植物也比人類多一千多個基因,她們更適合世界,是最完美的物種。」
尤比發覺異常:「你怎麼這麼了解?」
銀髮青年平靜下來,嘴角微微翹起:「童年的興趣,我在很小的時候,願望是當植物學家。」尤比驚訝極了,伸出纖細而漂亮的手臂摟住他,大笑出聲,她的笑容純淨又無拘無束,像個孩子。
「哈,真看不出來,說說好了。」
「也沒什麼印象了。」羅切斯特回憶,「我的父親是個很纖細的男人,母親和他的那些事我不想說。和父親一樣,我出生就有心靈感應力,不喜歡待在人群里,而植物不會說話,適合安靜的生活和觀察。」
「那個星球很小,有石榴籽一樣的樹莓,硬殼的堅果,還有可以直接食用的植物種子,因為沒有大型的哺乳動物,植物不需要結出大的水果,也沒有花和蝴蝶……」
說到這裡,羅切斯特怔忡了一下,腦中似乎閃過某個繽紛絢麗又模糊夢幻的片斷,細想卻沒有成因,於是偏過頭,拉回遊散的思緒,臉上恢復組織領導者特有的冷靜:「樞密院沒有搞清楚這次行動的重點嗎,教皇和星雲帝國都是次要問題,找回神子才是唯一的目標。」
「你指望處刑官不對鮮血興奮?不過我們會服從你的命令。預言的結果是不好也不壞,足夠歸一會上下全力以赴了。」尤比有些無趣,踢了踢腳下的羽絨,「主要是我自己跟你告個別,伊寧格爾說我的死期就在這一次。」
羅切斯特張了張唇,伊寧格爾是占星者,她說的話語就是荒神的預言。
可是尤比是他的引路人,他的教官,唯一的,真正意義的「朋友」,所以猝不及防下,最本真的感情幾乎要衝口而出。
——不要去。
但是對神使而言,神的預言是不能違背的命運。
所以,當他的情緒平復下來,紫眸堅固無比:「誰殺了你,我會殺了他。」
尤比狠狠親了他一口:「姐姐沒白疼你!」
她從銀色的羽翎站起來,擺動修長的雙腿跳下去,抬起手用力揮動了一下:「羅切斯特,強大吧,將所有的迷惘、困惑、軟弱踩在腳下,抵達終極。」
愛情會讓你迷途徘徊,無法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宇宙生存。
何況你愛的人,不愛你。
「你為什麼加入歸一會?」
「我想成為更強的強者。」
「你自認是強者嗎?」
「是啊。」
「強者就是一生的孤獨哦,小弟弟,我會當你一段時間的指導員,直到我們必然的分離。」
他看到了白雲在藍色的行星表面流動的景象,太空防衛總署通向地表的軌道塔宛如巨大的螺旋,弦通道在瓦藍的金屬上若隱若現,穿過晝與夜交接的黃昏,穿過大氣層,恆星的光芒那樣壯麗,橫貫整條海天交接線,仿佛一道無盡延伸下去的牆,卻終究化為了連接行星頭尾的圓圈。
永恆浩瀚的黑夜像潮水一樣撲面而來,沒有盡頭的宇宙,漫無邊際的虛無和寒冷,隔著複合陶瓷玻璃和金屬的屏障也有著將渺小的生物包裹,乃至於吞噬的力量。
超過三千公里的距離一蹴而就。
「就好像吞服了濃縮時光的膠囊一樣。」墨綠色軍服的黑髮青年對著身旁的女郎微笑。
「對塞亞大人來說,就像前庭走到家門口的距離吧。」技術總校對師索妮亞回以明媚的笑容。
軍部已經知道教皇的戀人得了恐高的心病,索妮亞一直在留意,見他無恙鬆了口長氣,行了個撫額的軍禮,「巴別塔上下歡迎您的歸來。」
在這個地方,可以真切看到星星,沒有東西因此而縮小,只有大得讓人不知如何處理。
脆弱的生命,脆弱的搖籃。
塞亞熟門熟路地走進兩扇宏偉得震撼心扉的巨門,入目是遼遠無垠的星空,在他周邊展開,如同鑲嵌無數珍貴寶石的黑天鵝絨,光彩變幻,璀璨生輝。大大小小的星球或遠或近,真實得不像虛幻。
一個懸浮在空中的巨大黑色八面形錐體靜靜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