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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就是沒好感,沒好感。
克拉姆和沙門、朱諾都沒有穿防護服,這裡的空氣有少量□□和氟氣,對人體有害,不過我好歹是白銀鍊金師(實際應該是黑金),還做得到暫時性的改造體質,速效救心丸也隨身揣著,說來不太好意思,因為拖後腿的碳基構造和多次意外,我的內臟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長期飲食不規律使消化功能紊亂,胃多次修補,還有點偏頭痛,這事只有多莉雅知道。
反正死不了,無聊的旅途中,小病也是怡情。
這個島的人非常熱情,接到那女孩的報信後,奔出屋宇的島民都聚攏過來,揮手大聲招呼,有的直接叫克拉姆他們的名字,有的叫「維因那提亞」。
我一愣,維因那提亞,這個發音在古老的賓格語中有,意思是宇宙中的極光,陸上彩虹。
這是時計領的一門語言,時計領語系混亂繁多,但是語言就是當年我和女王陛下一起制定、傳播下來,我了解所有荒原宇宙的原初語種,這麼說,這些人是時計領的移民?
大概是女王陛下當初試驗品的漏網之魚吧。
克拉姆介紹我,作為禮貌,我也脫下了頭罩,不管克拉姆多麼討人厭,女性都是讓男性身心愉快的存在。這裡的女性人口占總人數的七分之四,大大超過荒原宇宙的平均水平。
他們臉上沒有悲哀、愁苦、迷惘和麻木的情緒,充滿蓬勃的活力和閃耀的希望。
村民拎著魚桶過來餵鯨魚,好奇地打量我,宇宙商人的確挺罕有的。
「塞亞,我們去吃飯吧,這裡的海龜肉我也喜歡。」沙門招呼我。
「你的合金牙要千年老龜才有挑戰力吧。」我一邊走過去一邊奚落。
我很想忽略克拉姆,可惜他的臉時刻散發著光芒萬丈的存在感,所以我知道他跟在我們後面。
自告奮勇招待我們的就是拉鈴的女孩,叫安布,是這裡木匠的孫女,也是燈塔瞭望員,日常工作是揮旗和點燈為靠岸的船隻導航,是個非常陽光開朗的孩子。
負宇宙少見這樣活潑歡快的女孩子。
「雅拉,沙門,朱諾,塞亞先生,家裡有兩個大海龜,我叫我阿姆蒸出來,先吃點兒奇奇藻,爽口新鮮著呢,我用乾貝炒的,爺爺昨天還捕了一條好——大的紅雷姆旗魚!我填了新找到的香料,我們鹽烤了吃,你們一定會喜歡的!」
跟她交談了幾句,我大致掌握了基本語序,這門語言不複雜,多餘的是冗長的變形詞,他們還沒有前綴後綴的概念,也沒有縮寫和成語,稍微多個新名詞就加上一串次序繁複的詞組。
但是她的語調豐富多彩,聽起來很舒服。
安布的家在一個石窟里,島上大多數人家都這樣,夏季比較涼爽,深而曲折的洞窟因為一種發光苔蘚一點不陰暗。安布家的洞口雕了個粗糙的浮雕,很難形容那東西的樣子,像個矮胖的瘸子,丑的還挺好玩。我確定這東西不是古老的作品,卻也費時耗力,因為它是用銼刀之類最小最簡單的工具一筆一划鑿出來的,簡直是個曠日持久的大工程。安布含羞帶怯地看了看克拉姆,非常坦率地指著那個雕像說:「雅拉,我雕的你。」
多莉雅喵了一聲,我確定她是想笑的!我發自內心地說:「像,非常像。」
沙門投來不認同的一眼,並且說:「不像。」
安布很傷心。
這鐵皮腦袋!怎麼可以傷害女孩子純潔的心靈,那是比克拉姆奇怪亮晶晶的眼神更單純的心地啊!
克拉姆伸出手,按上那具石雕,一微秒後,那雕像變成了與他完全相似的石雕,他得意顯擺地看向安布,真誠地說:「這就像了。」
我看到安布嘴角抽動,露出個有些難過,又柔和璀璨的笑容:「謝謝你,雅拉。」
這個他媽的混蛋,還真不了解人類啊,他以為這麼做安布會開心嗎?
話說回來,克拉姆又有什麼必要理解和討好人類呢?
這裡的所有人都該對他感恩戴德。
我並不是諷刺,我真心認為這件事克拉姆沒錯。
安布不可憐,也沒必要自憐。
這宇宙其實很公平。
人人要付出些什麼來得到回饋,人人要安身立命從而改變自己,人人可以抗拒又必須接受命運。
或者說,安布,你是個好孩子,是個命運多舛又溫柔善良的人類,多寬容一些你們的統治者。
「嗯……」我脫下安布一枚貝殼鐲子,放在那個「克拉姆」的頭上,「供奉。」我還是想臭臭他。安布真正笑起來,笑得比夕陽更美,我回以微笑,這個可愛的女孩,希望她一生幸福。
晚餐很豐盛,安布的母親為我們加菜,鬆軟噴香的蛋酥和熬得入味的魚子醬,都是我以前沒吃過的美味,海龜羹和肉多數進了克拉姆嘴巴里,沙門主攻海龜殼(只有他和朱諾咬得動,克拉姆大概也行)。
我和多莉雅還吃了海龜蛋,補充營養的機會不能放過。
自從發現和克拉姆的實力差,我放下了仇恨,橫豎我不能拿他怎麼樣,也就沒必要在心中憤憤不平,徒然損傷健康。
從安布的例子,我也知道了,搞不好當初克拉姆還是抱著好意給我裝上那隻多功能右眼的呢,哈。
不理他,最好那隻海龜爪子噎死他!
安布為我們忙碌地張羅,端來大盆的菜餚,蹦蹦跳跳地跑開,潔白的身影像一朵會走路的海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