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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神伊魯瑪拉古斯達?有這個荒神嗎?塞亞心下嘀咕,他還以為他把克拉姆那邊的藏書都看得差不多了,不會漏掉一個荒神呢。
羅切斯特輕輕將他拉過來,動作十分溫柔,他知道他的獵物已經逃不脫了。
這個胸膛還是和記憶里一樣,溫暖而堅實,還有棉被的味道……剛剛從被窩起來?羅切斯特莞爾:「你很緊張克拉姆?」
想到星雲帝國遍地的鮮血,黑髮青年閉上眼,略帶疲憊地道:「於天上看見深淵,於一切有中看見無所有,於無所希望中得救——你們就是這樣理解神意?」
幾乎克制不住內心的驚濤駭浪,羅切斯特抓著他的手微微發顫:「你還想說你不屬于歸一會?塞亞,你的靈魂就是一個高傲的使徒。我不相信,在你被白銀女王凌.辱,被機械教皇裝進那隻恥辱的右眼時,你不想報復?」
「想啊,可是我聽夠了女王陛下發表的人性高論。在這個荒誕的舞台,我只想當一個沉默的觀眾。」塞亞冷冷注視眼前的銀髮男子,羅切斯特從未見過如此冷酷又劇烈的目光,洞穿了他的靈魂,「翻滾的黑煙,那之上升騰的血霧,你們這些無瑕虔誠的信徒,好像那是神降下的恩賜。」
「你在哀憫。」大主教鎮定下來,浮起從心流露的透明笑容,撫摩他的臉頰,「可愛的塞亞,你怎麼會這麼純真?你比我大那麼多歲,看了那麼多事情……時間在你身上鑄造出的竟然只有閃閃發亮的品質。」黑髮青年皺了皺眉:「臭小子,放尊重點。」這傢伙和以前的克拉姆一樣喜歡動手動腳。
「我們會有很長的時間相處,你最好適應。」羅切斯特愉快地摟住他,這個人的體溫還是打破一切冰冷、絕望、迷惘的藩籬,讓人生出陌生的眷戀,又無從抗拒。
「我執掌神的權杖,也時常戰戰兢兢。可是我選定了走向神的通路,你知道,人一旦選擇了自己的人生,就不能回頭了。」
他當然知道,把握自我的界限多麼困難。人希望走近神,往往在這途中成為了魔鬼。因為人自覺有了如同神的審判權力後,會滑向一個可怕的境地。
「羅切斯特,我只想成為人,而這恰恰是最難的。」塞亞注視他,眼神帶著壓倒性的堅決,「我不會成為你的。」
「塞亞?」羅切斯特錯愕地托住他,黑髮青年整個人滑落下來,連接他們的手臂軟軟垂下。
不會錯的,這具身體,已經沒有意識了。
銀灰色的臂架扣住淡綠的柔光,那光宛如固體,形成一個圓柱體。
停滯的綠光突然流動起來,從中走出一個身影,砂金色的長髮,纖瘦的身材,柔和清秀的側面卻有一種剛毅的氣質。
「沒有錯位。」
塞亞確定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克拉姆,借你的身體一用。」
『塞亞,出事了嗎?』體內的二號擔憂地問道。
「嗯,兩個幼崽可能會有麻煩。」黑髮青年蹙了蹙眉,「不過你這邊比較急。」
記掛星雲帝國的情況,艾娜和伊恩無心再睡,一起下樓。
旅館籠罩在深藍色的晨霧中,老闆娘在廚房忙活,看到他們吃了一驚。跟她打了聲招呼,表示不急著用餐,兩人坐到靠窗的位置。
艾娜金棕色的長髮在耳鬢結了兩條長長的細麻花辮,看起來淑女又可愛,穿著塞亞送的連衣裙,白色面料點綴淡綠小蝴蝶結,像初春薄雪下的小草一樣充滿生氣。
伊恩看得目不轉睛,也嘆息自己不是哥哥大人那樣的成年人,可以出去賺錢養家。
「艾娜,你不戴我們送你的胸針嗎?」
「我怕弄壞。」金髮少女綻開甜甜的笑容,翻開褶皺袖口露出裡面銀線串聯的花紋,伊恩驚訝地發現原來這是件經過鍊金強化的衣服,「哥哥給我買的衣服做過處理,可是胸針,我不想在上面刻刀子。」
想到塞亞還送了妹妹許多裙裝和美麗的髮帶,伊恩不是滋味地道:「吃好飯,我去街上看看有沒有招工信息。」
艾娜偷笑,知道他是被塞亞比下去,心有不甘。看到她歡快的笑靨,少年浮起赧然的神色:「抱歉,我傻了。」
他最重要的職責,是陪在這個人身邊,保護她——他去打工,路彌不會陪他?
就像塞亞曾經冒著酸意說的,簡直是史多克星的拉繆爾樹,兩株長在一起,難分難捨。
想到這裡,伊恩也平靜下來,感到好笑。不成熟的心態,才會吃這種醋。塞亞那個妹控,在這方面就和個大孩子一樣。
「別介意啦。」艾娜愉快地擺手,「我們當然要吃定哥哥,讓他沒法跑路。」伊恩不禁笑起來,海水般明淨湛藍的瞳孔染上溫柔。
艾娜臉頰泛紅,她當然喜歡原本的徐朔,可是這樣的伊恩也常常讓她心口小鹿突跳。
幫傭的女孩端來兩杯熱牛奶,兩人誠摯地道謝。
喝得差不多時,他們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一群穿著亞麻長袍的女性走進來,鏤空的紫色坎肩綴著珍珠細鏈,戴著接近四角形,兩端膨起的帽子,垂下長長的兩根薄紗。這服飾讓伊恩和艾娜一眼認出她們。
是霧塔的女巫。
面孔也似曾相識,在五朔節上並肩作戰過,兩人立刻有了好感,起身相迎。為首的女巫看到他們一怔,帶領餘人上前,一齊行了個兩手搭肩的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