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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烏拉拉看來,這還是一把低下,弱小的武器。
而他要用這把武器殺死她!
「塞亞哥哥……」惱怒震驚混合著一股似是恐懼的衝擊襲上心頭,烏拉拉不受控制地喊出接近軟弱的呼喚。
聽到這一聲,塞亞的表情依然沒有失去自製,然而一貫平穩的聲音夾雜著些許顫動:「對不起,烏拉拉。」
同樣的道歉,卻不同於剛才的意義。
我不能拋下克拉姆。
不能死。
這時,烏拉拉眼中迸出狂喜,塞亞突然捂住了右眼,爆發出一聲無比悽厲的大喊,手指滑落了扳機,雙膝也碰到了地面。
「塞亞!?」克拉姆完全慌了神,他從未見到愛人這麼痛苦不堪的樣子,就算右眼的機能出現故障,也不會讓塞亞痛成這樣。
驀地,他指尖一顫,發現愛人的靈魂和他失去了聯繫。
不對!這不是我移植給塞亞的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
「真不巧,克拉姆,如果荒神甦醒,那麼神也站在我這邊。」烏拉拉重新優雅地站起,恢復原本的氣度,「你眼前的人是神鑰,連接白海與現世的『諸海之白麒麟』。很奇妙,荒神伊魯瑪拉古斯達竟然讓他的兩重人格,路凱和塞亞?依路安那作為鎖眼,封住了出口。上次你們進攻時計領,路凱的人格崩潰,第一重封印打開。這次我帶塞亞回來,偷換了他的理念,只要他以我為中心,『門』就不會打開。可惜,塞亞終究更重視你們,結果就是我期待已久的——神性的釋放。」
說著,她垂下眼,有些意外這樣的情景,她本以為荒神伊魯瑪拉古斯達復甦的同時,塞亞那渺小的人類存在就會徹底湮滅。
黑髮青年全身被灰色的介質包圍,從右眼深處湧出虛無的波濤,延展出無數瘋狂的線條,狂暴的能量不斷碰撞,迸發出席捲世界的荒火,秩序仿佛崩壞了,一切規律的事物都在扭曲和動盪。塞亞的目光透過自己的末路看到一個空蕩蕩的宇宙,沒有光,沒有色彩,沒有一絲生機,連概率也不復存在,再也不會有誕生和存在,所有的希望和生命歸於破滅。
「克拉姆……離開!」用盡最後一線理智,塞亞擠出嘶啞的聲音。
一陣錯亂扭曲的意識重合,教皇發現自己回到了時鐘城外,無數規則又透著蠻荒氣息的線條構成層層疊疊的防線,漆黑如墨的幾何狀建築牢不可破,其他自己的質問在耳邊響起:『零號,塞亞呢?』
「他把我趕出來了!」克拉姆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更讓他著急的是他感到時鐘城在排斥他進入——這是塞亞的手筆,他不禁埋怨戀人凡事自己扛的臭脾氣。
如果他知道塞亞現下的狀況,就不會這麼想。
以毅力著稱的武器師已經沒有一分力氣考慮任何事,時鐘城保存的防衛功能,不過是上一個指令的延續。
烏拉拉站在巨大的透明晶體前,若有所思。
黑髮青年大半個身體被奇妙的灰色介質覆蓋,很難說清那是什麼東西,似乎凝固住,但是在超出常人感知的範圍,它們以有悖於常理的方式運動著,滲透每一個次元,無可名狀的波動延伸出虛無混沌的朦朧軌跡,越靠近右眼,這種可怕的變化越明顯,時間和空間都在異樣的節奏中崩潰,變幻無定的介質纏繞和改變著人類的軀體,而在小半張保留原樣的臉龐上,蒼白死寂的表情已經失去所有反抗的力氣。
根據烏拉拉的推測,荒神伊魯瑪拉古斯達不知出於何種目的,使得塞亞的人類特質十分穩固,所以在封印開啟後,他沒有死去,而是活生生體驗了神體化的過程。
烏拉拉心生同情——這是極其罕見的心情,塞亞的遭遇就像曾經的她,她也體驗過以人類的感覺神經體驗神體化的苦楚,那種噩夢一生也不要經歷第二次。而且塞亞的處境比她還糟,起碼她還有個黃昏之民的強大身體,抗打擊力強得太多。
想起塞亞剛才的慘狀,烏拉拉也有點心有餘悸,當初塞亞被她綁上刑台,也遠遠沒有慘烈成這樣,她毫不懷疑要是克拉姆看到剛剛一幕,會不顧一切衝上來撕了她。
但是這一切還不能動搖她。
荒神伊魯瑪拉古斯達的力量太強大,為了不錯過最後的饗宴,烏拉拉暫時緩解了神性的侵蝕,不過,這只是時間問題。
至於外面的情況,她並不擔心,水銀之蛇就能讓他們無處可逃。至於克拉姆,在伊魯瑪拉古斯的神性完全覺醒以前,迴避他的探測還做得到,何況她還有個殺手鐧。
無意識地,白銀女王舉手按上晶體,虛實交界的觸感沖刷著她每一寸感官,無聲的震動響徹身心,似乎……她不同於人類,又有相似之處的血管共振出某種迴響。烏拉拉露出如夢初醒的神情,和上次將神血滴入白海一樣,最近她有時管不住自己的行為……
真相,我一直探尋的真相是什麼?
晶體中的青年睜開了雙眼。
烏拉拉第一次看到他那樣的眼神,無機質的空虛和冰冷,毫無血色的唇間,幽暗空明的聲音仿佛來自時光的盡頭:
【利利亞。】
從脊椎升起的寒慄凍結了所有的意識,那一縷縷蔓延在骨髓里的神性,令她的感性和情感全部錯亂,讓「白銀女王」誕生於宇宙,帶來無窮無盡的恐怖與痛苦,這一切的源頭——共生在她體內的陌生「房客」甦醒了過來,「它」沒有確定的意識,就和「它」那不可名狀的混亂存在方式一樣,卻使得烏拉拉的腦子沸騰起來,紅眸濃艷如血,那些濃稠的神血,在龐大的軀體裡流淌的血液都不受控制地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