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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長老同意了羅切斯特的決意。
在歸一會的座天使艦群前方,出現了星星點點的冰冷銀輝,包裹在巨大冰體中的星球宛如死星,可是他們知道,這當然不是星雲帝國在集體自殺,而是某種保存技術。炮火攻擊和樹母侵襲的結果……是無法打破。
冷凍星識別系統。
駕駛座艦的翡翠聖堂成員沉默了一下,他們可以嘲笑星雲帝國被他們逼到了窮途末路,甚至像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但事實是耀武揚威的他們沒有任何實質的戰果。
雖然歸一會因為破解邏輯之罪在相關的科技分支上迅猛發展,但是整棵科技樹,從來無法與星雲帝國相比。
塞亞遙望黑色宇宙中的群星,金色的星星漸漸熄滅,升起另一種顏色,一盞一盞猶如孤燈,由遠及近地亮起,將不同星球上的智慧生物串連起來,沿著帝國漫長的邊境線,依次點亮。
這就是文明。
脆弱又孤高的文明。
黑髮青年低頭看了看愛人,目前的克拉姆是一號的狀態,瑰麗可愛的光球看起來和零號沒有不同,卻有一股陌生的感覺,又莫名的似曾相識,輕柔的吐息偎貼著他的胸懷。
當必須去做一次賭博來爭取絕境之中的唯一機會時,他就必須挺身而出,擔負起這個責任來。
指揮官的責任。
「塞亞先生,歸一會恐怕真的喚起了荒神,至少也是一部分神軀。」朱諾沉穩的聲音響起,「我的核心意識還沒有受到擾動,是完整的清醒的,我是荒神的接觸者,這證實了我的判斷。但是我的智能化程序正受到一種外來『病毒』侵入,這就是歸一會的神術力場吧,大概只有陛下那樣的純能量態能不受影響。您也十分危險,天之石板的AI(人工智慧)和科技精靈雪爾芙再如何優化,也沒有我這樣的條件。用物理禁錮只能保證一時,我建議您即刻考慮啟動滅絕預案。」
「當然,現在又沒有一個或一群克拉姆妨礙我,我會讓歸一會那幫瘋子嘗嘗我的『數字重置宇宙』計劃,全部。」塞亞重重一哼,「但事情還不到這步。克拉姆想守住的是帝國的記憶和感情,我理解他的意思,生命的完結不算什麼,時間和空間也可以被我們這些技術者重塑,宇宙再造聽起來宏偉,代價是另一個被遺忘在塵埃里的宇宙,永遠塵封的歷史。我可不想他哭哭啼啼的,煩死了,還要寫一世紀的原宇宙歷史歌劇,我會吐死。」
儘管看不見,但隔著屏幕,朱諾笑了:「如果陛下在,會說難得您犯這樣感性的錯誤。」
塞亞清朗地笑起來,眼中流露出一絲落寞和堅決:「我不會犯錯……犯過一次錯以後,就再沒有犯錯的權力。」
每個星系的軍事基地,每隔一段時間就產生一枚防禦晶片,巨大而雄偉的晶片自動拖曳出複數的建築群和航母列隊,合理地安排好位置,自主防衛主基地和周圍的星域。
塞亞看著那些晶片的陣列,異色眼眸映著點點寒光。天之石板的視野中,浮動的金色碎光在遠遠近近的黑色宙域蕩漾開來,是最後還沒有封存的,環繞首都星海爾施羅姆的衛星,形成幾條光帶。
他知道,其他地方可以規避,唯獨海爾施羅姆不行,這裡有著克拉姆的永恆之軀,無法轉移。他也不能讓海爾施羅姆毀於一旦,雖說一個行星對於上億的星辰來說微不足道,但這是星雲帝國的搖籃,文明的象徵。智慧生物中只有極少數如人類這樣有感傷的力量,不僅僅是活著,還有文明的追求。他們塑造出文化核心,承載著他們的希望,只要它存在,人們就會相信他們的文明會浴火重生,精神的傳承薪火不息。
這場戰爭從荒神奈亞托魯的力量出現起開始脫軌,塞亞一直有種固有的信心,無論他長期的研究,還是潛意識無來由的感覺,都讓他堅信荒神不會幹涉塵世的軌跡,白海永遠在虛無縹緲的彼方。時鐘城的時鐘,也不過讓荒神短暫的甦醒,在正宇宙曇花一現。荒神代表的機率混合態是絕對客觀的,不會為人所用。現實由機率確定,現實宇宙是所有潛在可能性的實現,任何現實都只是潛在可能性中的一個。現實可變,神不變。
這就是諸海之神的唯一性和全一性,萬象定理。
說穿了,神就是一庫存隔離人世的波函數,被拉出數獨狀態的荒神會顯現出粒子形象或波動形象,與現世交集越多,這種可稱作「神體化」的成形越清晰,最可能形成的是晶體狀,比如,荒神奈亞托魯。
朱諾的話提醒了塞亞,原來,歸一會的聖地,整個黑色方舟「布倫希爾德」,就是奈亞托魯的神體。
斷裂的黑曜石高台上,預言者的身體融入不定的蒼白色火焰,啟唇唱著遺失於人世之外的語言。
被拉進神術詠唱的人們在概率的動盪中陷入無盡的迷宮,靈魂身不由己地投入其中,陷進無限的可能所交織出的囚籠。
人的認知是感受自己身處維度的能力,通過聽覺、視覺、嗅覺、觸覺與味覺等一系列感知來完善對於空間和物質的認識。現在歸一會詠唱使所擾亂的,就是星雲帝國所有人的感知和意志。
那種洞徹一切的力量好像能夠扭曲萬物,讓人心生絕望。
同樣微妙的意象變化流動在天之石板構築的超時空網絡中,塞亞的靈魂在輔助系統的光量子傳送下,開始速率千萬倍的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