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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克拉姆的體貼和期盼。
「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克拉姆。」他低下頭,雙手扶著透明的玻璃窗,吻上放在心頭的人。
大片大片恍如銀河星宿的璀璨燈火逐漸亮了起來,在這個身影后形成一片耀眼的光海,懷念的夢境與現實重合,流浪的旅人感覺自己醉了,淺淺的酒精早已揮發,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這個地方承載了他所有的柔情和夢想,令人沉醉的記憶——白雲上的都市,黃玫瑰簇擁的極光之城,春日海上的飛鳥與要塞,夏日明媚的草原和綠蔭,秋天寂靜的樹林和隱者的房屋,冬天荒野的寂寥和白雪的純淨……
如果能夠留下,就好了。
克拉姆深深地回吻,這就是塞亞的真實心意吧。
純黑色大地上的城市,被無數的燈光照得如同鑽石一般閃亮光燦。狂歡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前進,人們穿著五彩繽紛的衣裳,伴著金屬號角,骨、木空心板奏出的交響樂,和著電子長笛那清越、歡快的樂聲行進,入夜的愛伯恩透過落地窗,看上去像是燈火通明的天堂。
天空中的臥室美得近乎寧謐,時間仿佛凝固,停滯下來。
「塞亞。」教皇緊緊抱住愛人的雙肩,「只要我叫你留下的時候,一定留下。」
被他的力量永遠守護的國度,也無法杜絕來自人心和過去的陰影。
黑髮青年莫名地鬆了口氣,神智漸漸回到現實,捧起這張臉龐:「那麼在我離開的時候,別做危險的事。」
「可是,塞亞也經常參與危險的事情啊!」克拉姆有點委屈。
「我是個旅行商人,我冒險的同時也知道量力而為,不會讓自己陷入無法抽身的險境。」塞亞額冒青筋,「你這個缺線的傢伙,卻常常在不自覺的時候做出危險的行為!」
「沒有事物能威脅我。」
「你這自大的腔調,和安塔隆真是像。」塞亞牙根發癢,安塔隆長得和他像,性子卻南轅北轍,超級自負的混蛋一個。
閱歷豐富的商人早就把死亡君主看得透透的,安塔隆是個很不關心他人的人,姑且不說對弟弟的態度,克拉姆在牌桌上從頭到尾都散發出對他的敵意,大肆發揮千王的必殺技,他也只是無知無覺地堆骨牌,興致勃勃地調侃一句:喲,教皇大美人,技術挺棒。
多莉雅在床上晃了晃尾巴,由衷覺得,安塔隆有點像原本的塞亞。
越是生人,他越溫和妥帖,仿若溫柔知心的大哥哥,只有熟透的人能感受到他那不亞於安塔隆,隱藏在最本質的核心,孤僻傲慢的臭脾氣。
克拉姆抱緊戀人:「我討厭安塔隆,塞亞只有一個。」
「難道安塔隆和我長得像,我們就是連體嬰了?」塞亞奇道。
「可是……他瞧不起你,我知道。」克拉姆很難過,粗線條如他,也能清晰地感覺到,死亡君主張揚又自負的性情,那是和塞亞的自信不同,屬於強者的氣場。
他的塞亞,有著不輸給任何人的智慧和靈魂,卻要向烏拉拉屈膝,承受了那麼多折磨和侮辱,連自我也不擁有。
他永遠不能像安塔隆那樣狂妄高傲,他的堅韌和頑強,不過是沒有反抗能力的人類面對殘酷的命運和迫害,所能保留的,最後的自尊心。
塞亞愣了愣,揉了揉愛人的腦袋:「你想多了,他不過是個驕傲又脆弱的孩子而已。」
第二天早晨,熬夜上網的死亡君主理所當然賴床了,照米勒的說法,他不過午是不會起來的。
艾娜等人也一樣,都在豪華舒適的大床上纏綿不起。夜生活的代價就是白天精力不濟,反正度假怎麼爽怎麼來。
侍者把早餐推到門口,淚流滿面地看到教皇陛下親自出來拿進去,只想撓牆:塞亞大人,您對蜜月的伴侶太不體貼了!
黑髮青年躺在海浪顏色的被窩裡,手邊是一本翻開的最新遊艇雜誌,昨晚他就是看這個睡著的。
「克拉姆。」摸索著還留有另一個溫暖氣息的枕邊,塞亞微微睜開眼,找到床旁凝視自己的愛人,含糊地道,「再睡會兒吧。」
胸口泛起的潮暖溫柔的感情,就叫做「幸福」吧。
那是無論看了多少電視劇、音樂劇和歌劇,都無法真實感受到的情緒。
克拉姆撲了過去,吻上那恬淡顏色的唇。
難分難捨地吻著,直到塞亞重新入睡,克拉姆喜滋滋地走進廚房,把餐盤在桌上擺成漂亮的形狀,突然感到胸口發熱,轉動最上面的一粒扣子,射出的光束在對面的牆上形成了宛如屏幕的影像。
那是一名精神矍鑠的老者,一絲不苟的禮服和向後梳攏的半白頭髮,有股管家特有的紳士能幹的氣質。
「恩斯特。」
「非常抱歉,教皇陛下,在您最快樂的時候打擾。」教皇廳總管一手放在頸前行最敬禮,「十號陛下認為,這個情報由我親自向您匯報比較好。」
「他認為我的假期要結束了。」克拉姆咕噥。
「很遺憾。」老人承認,比主君更惋惜,「堇花聯邦附近的局勢在薩卡隊長他們的努力下,完全控制住了。但是布薩隆一帶因為特殊環境的關係,已經成為了一個『黑窗』。根據情報部的調查,裡面聚集的遺民成立了為數眾多的起義軍,但是有兩支先進行了對自己人的肅清,其中有激進分子活動,釀成恐怖主義的話,會對將來的形勢產生不良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