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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薩和琉霖面面相覷,他們沒有受到影響,因為他們對故鄉沒有負罪的情緒。而蓋亞戴著塞亞製作的戒指,免疫此類精神攻擊。
只有艾娜和伊恩,彼此凝視,從對方眼中看到共同經歷的一切。
「對不起,路彌。」褐發少年釋然而笑,握緊了愛人的手。
巨大的帕蒂爾?瑪蒂爾降落著,落向一個宇宙的盡頭。
「徐朔,你一直沒有放開我的手呢。」
這個倔強的金髮少女,眼中隱然有淚。
兩隻緊緊牽著的手,始終在黑暗裡互相纏繞。
☆、第五十一章 第三類接觸
這是一個幽藍的冰冷空間,支離破碎的光零碎地飄落,仿佛沉入湖底的陽光,在觸及真正的黑暗以前就消散了。
在更深的地方,像是靜止的水下,一個身影靜靜坐著,銀色的長髮舞動著星光。
看不見的虛粒子在短得無法想像的瞬間出現又消失,一股平靜而古樸的力量從每一個質點湧現出來,剎那間形成了一個宇宙般深邃的世界。
黑暗被吞沒,變成了純銀,既像透明無物,又似充盈了某種介質。
這裡是物質界的盡頭,虛無和萬有之間的銀海。
這樣的沉浸似乎持續了無限遠的時光,一道道波紋以銀髮青年為圓心向四周擴散,像寧靜的深海瞬息間點燃,巨大的能量在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中爆發。
新的粒子從純能量海中湧出,轉化為能夠構造物質身體的養料。
晶紫的瞳睜開,漆黑的神袍覆蓋了脖頸以下的年輕軀體,每一寸肌理都蘊含著深不可測的力量,如此的純淨和不可一世,宛如來自太古的神祇。
面帶若有所思的神情,大主教抬起食指。
一隻羽紅色的斑蝶憑空浮現,隨著它翅膀的拍動,淡紅的光暈像水波一般蕩漾開去,無數重疊的時空交相律動,猶如無邊無際的大海盪起一陣陣浪濤,浮沉里,他可以看見數不盡的星球,數不清的生物,他們脆弱的生機、思想、情感、與銀海之間若有若無的靈魂連線……
蝴蝶溫順地停靠在青年絕美的臉側,被他柔軟的耳垂輕輕摩挲著。沒有凡人知道,血腥殘忍的歸一會大主教可以用這隻靈粒子構成的「蝴蝶」,揉碎他看見的無數小生命。
抬手放那個小生靈離開,羅切斯特漫不經心地凝視它漫無目的地飛舞。
這是他的冥想空間,每時每刻加強與白海的感應是他的修業,最近他的神識突然增強,還獲得了第三個神恩,來自荒神伊魯瑪拉古斯達的「靈視」,歸一會上下狂喜不已。
羅切斯特本人卻不自在,不是他的信仰有所動搖,而是不喜歡一種未知事態醞釀的感覺。
思忖片刻,沒有答案,羅切斯特只得拋去疑慮,他不能讓自己動搖。
精神的虛弱和漏洞會引起神術的崩塌,就和回憶會引起衰老一樣。
懷念過去,對於一個精神上隨時經歷戰鬥的人來說,就意味著他放棄未來。
……姨母,你死了,我連想你都做不到。
所以,你活著多好。
輕不可聞的嘆息溢出唇,無聲地消失。
「古典的秩序已成為過去,唯有熵永存,神註定被喚醒,一切回歸原點——世界從混沌之中誕生,又毀滅於混沌。」
念著蒼茫的語言,神音在現世滌盪出空靈而聖潔的回音,青年合上眼,吟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謠:「穿越時間的長河,我族孤獨跋涉,此處不是起.點,也非終點,總有一天,我們將重歸故鄉……」
除了那位記錄者,還有誰知道,歸一會前身的那個最早的種族,最初的意念文明,流傳著這樣一曲和遺民如此相似的歌。
歷代大主教都是「祭品」,尖晶石議會尋找擁有古老血脈的遺孤,作為「神器」培養。不僅想要得到繼承神格的遺民,歸一會也渴望由負宇宙的人喚醒荒神。
據說他的父親就有天生的精神溝通能力,像他這樣有著「天賦」的孩子,被收集起來,灌輸對荒神的忠誠和對末日的嚮往。
而通向榮耀頂端的一人,就是大主教。隨著和神的感應越來越深,他們的肉體最後都會承受不住,成為純粹容納神力的容器——當然他們到那時,只會覺得無上的光榮。
從第一場試煉起,他就給自己一個選擇——成為神仆,而不是奴隸的人生。
銀髮青年低聲一笑,理了理宛如被血染紅的鮮紅高領,一點點幽紅的火光亮起,那都是一隻只紅色的斑蝶,蝴蝶所過之處,點亮了樹母之國龐大的幽綠光景,千千萬萬的囚獸星上,被異化的遺民悲慘地徘徊,持續著永無止境的宿命。
無數悽厲的嘶吼,無數血肉的廝殺,仰視這一切的大主教,浮起由衷的笑意,眼中的血腥濃烈得像屍山血海的沉積,又隱隱有一股無瑕的光輝。
「哎呀呀,與生俱來的才能不算什麼,人有著無限的可能性。」評價著遺民千姿百態的接觸者能力,羅切斯特自言自語,「這個宇宙熱熱鬧鬧的,挺好,不過,將來還是要奉祭給神啊。」
就像這艘飛船的名字,他總是在人界和神界的邊緣徘徊。
結束了冥想,銀髮大主教走出不屬於人世的異空間,部下第一時間報上異常情況:「羅切斯特大人,我們對目標的探索中斷了,翡翠聖堂的智天使戰艦調查,自由之章外圍的屏障有了變化,似乎是人為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