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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宇宙強者來說,陰謀只是增添趣味的花絮,壓倒性的力量才是強大的根本。但羅切斯特並未被謀略蒙蔽視野,他的遠見必然考慮了有生力量的後續發展。
克拉姆沉睡後,星雲帝國會有一系列連鎖反應,很可能是神上教出擊,拉非雷戰線推進,時計領和星雲領矛盾激化。教皇、親王和白銀女王都不是傻瓜,能坐視歸一會漁翁得利,戰場之外都會把警惕的視線投向歸一會,視情況變更戰局。
但羅切斯特領導的不是靠著制衡獲利的第三方勢力,他們是真正的恐怖組織。哪怕自身受損,只要世界混亂、人心動盪就切合他們的短期目標,能夠渾水摸魚製造禍患。何況女王陛下是惟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而克拉姆不把羅切斯特放在眼裡。
第三類接觸者是個意外的香餌,已經勾住了一個克拉姆,未來勢必吸引時鐘城和星雲領的關注,分擔歸一會受到的火力。還有龐大的遺民潮,消息傳開後,遺民肯定會蜂擁向擁有思鄉機器的星雲領,歸一會只要開放那一帶的航路,就會形成對星雲帝國的圍堵壓力,也可以從中找尋第三類接觸者。羅切斯特的理念未必錯誤,精神深度開發的第三類接觸者有可能和白海溝通,達成神的降臨。
塞亞不得不懷疑霍爾頓是一個「種子」,他對克拉姆的狂熱太容易變成扭曲心靈的毒莖。無論哪一天羅切斯特將他洗腦吸收進歸一會,還是暗中讓他進入星雲領成為不安定分子,都是適當人選。
當然也不排除羅切斯特是故意被他發現,把他們牽制在這裡,在別處搞陰謀,比如附近的亞薩.園,但是可能性很低,計劃也太過粗糙。
從霍爾頓透露的信息,他們種族曾有人落在歸一會手裡,但是他們逃脫了,這就足夠可疑。羅切斯特對遺民用的是撒網式手段,耐心而細緻。
想到這裡,塞亞不禁苦笑,羅切斯特果然還是有一點「人性」的。沒有像歷任大主教那樣,把遺民當放養的牲畜、逃跑的螻蟻,根本不屑和遺民搞陰謀,直接碾壓。他還將遺民當成一個弱勢卻平等的敵對群體來看待,才會用神約帶走遺民中的強者,瓦解剩餘遺民的團結力量,還在遺民中布置網羅棋子,時時觀察。
正是因為對那朵染遍污穢又堅韌的血中花感到心悸和欽佩,即使歸一會大主教的累累罪行令人憤怒,看遍人性軟弱醜惡的教皇戀人還是無法真正憎惡那個人。
金色的參天古樹倒懸在天與地之間,每一根枝條和根脈都有蓬勃的生命力,超然而高遠,它在此處,又在彼界,一如創造了它的存在。
羅切斯特眯著眼,細細打量那棵奇蹟般的大樹。在他眼中,許許多多時空的片斷交替浮現,有碧藍的大海和翻卷的雪白浪花;有瑰麗如橘紅寶石的日出和閃著金光的建築群;有荒涼的沙漠和席捲的煙塵;有巍峨的青山和皚皚雪峰;有淡淡的晨霧和神聖的鐘樓……
回憶的能量嗎?
突然,像不知名的地方吹來微涼的風,黑夜降臨的冷寂色調慢慢灑滿了整個天地,時光緩慢地流逝,歸於虛無。
歸一會大主教不為所動地屹立在死寂的風景中,黑色的花朵在腳下搖曳,枯萎的樹葉紛紛揚起,和干碎的蝴蝶化為灰燼。
「大地輓歌。」從整個變化確認了內心的某個猜測,羅切斯特喃喃自語,「教皇的能力,不同於神的力量。」
思維投影,力場吸引,反物質、暗能量的操控——強大超凡,但還不是「神」。
無法對抗的依舊是光輝之四面體,神的屬物。
他轉過身,死去的世界在他周圍波動出同樣屬於記憶的微瀾:雨絲深深淺淺綿延出透明的簾幕,古老的高塔在霧中若隱若現——這個地方被很久以前的一個生物賦予了這樣的屬性。
背對霧塔朦朧的輪廓,羅切斯特走入一片墳地,灰藍色的霧靄被冰冷的月光刺透,層層疊疊的墓碑看不到盡頭,有的字跡清楚,有的模糊空白。
暗粒子構成的光蝶再度復甦,都有著猩紅的眼睛,一簇簇點燃幽紅的火海,被記憶吸引而來的亡魂圍攏住他,卻都不敢靠近。
銀髮青年輕聲一笑,理了理鮮紅的高領,深墨色的衣袍踏入空間的迴廊。他做了個揮動的手勢,仿佛血紅的披風從他肩膀後面延伸開來,紅色的蝴蝶鋪天蓋地,又一點點碎散,融入慘澹的夜空,只有一隻被他帶入看不透的幽黑。
回到亞薩.園的「聖所」,大主教把玩著蝴蝶,讓它飛到窗台上,吩咐隨侍的女孩泡茶,品茗了一會兒,狂法師推門走進。
「羅切斯特大人,查到了,他們在尋找第三類接觸者。」
「第三類接觸者?呵呵,第三類接觸者。」羅切斯特端著白釉瓷杯,微笑。
隨著對遺民能力的研究,歸一會早有懷疑,遺民的基因開發不止兩階。不過對過去的歸一會而言,第三類接觸者沒有什麼用處。精神再怎麼強大,也是人的力量,他們要的是獲得神格和神力的接觸者。
在「諸海之白麒麟」的層面,第三類接觸者有著特別的意義,羅切斯特個人對第三類接觸者也有些興趣。因為其中有一個他看好的人,但是從目前搜集的人選推斷,第三類接觸者還是太弱了。
彌娜麗的看法和他相同:「羅切斯特大人,我不認為這類接觸者有威脅我們的實力,拿那個霍爾頓為例,簡直弱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