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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師打量和自己有奇妙因緣的青年,靜靜地道:「茱麗亞夫人的葬禮我沒有參加,我很遺憾。」
羅切斯特眼神一凝,知道塞亞這麼說,就是斬斷過去他們所有的關係,只以敵人的身份對決。
「我聽說,你把我媽媽帶回了堇花聯邦。」意味不明地微笑,羅切斯特說出不像他為人,有點軟弱的話語。
塞亞沉默了一下。
「茱麗亞夫人,對你的教育沒錯。」他一字一字緩慢沉重地道,對這個青年,他始終有種奇怪的在意,「但是,她臨終還是明白自己做錯了一件事,她放不下的東西,你也放不下,可是她逼你放棄。」羅切斯特情不自禁地笑了,心中發酵出陌生而沉澀的感情:「我愛過的女性,都要我成為『強者』。」
尤比是,姨母也是。
「……人生沒太多選擇,你也知道,既然沒辦法回頭,就貫徹這樣的救贖吧。」
「嗯。」羅切斯特明亮地笑起來,「我時常想,神道就像稜錐體,只有走到最靠近神的頂端,才能呼吸到最新鮮的空氣。」塞亞的額角青筋跳動,他覺得羅切斯特自從踏上他所謂的強者之路開始就一直在作死從未被超越,實力還在一次次作死中越來越強了。
「那種高處有哪裡好啊你這混帳小子!比得上女兵裙下的風光美好?」
「啊,塞亞也這麼認為嗎,女士真是荒神塑造最美麗的生物,尤其是純淨如葉尖初露的女孩們。」
兩個蘿莉控和諧地交換了一會兒意見,羅切斯特主動打住這段對話,露出不同於剛才的笑容:「我答應了尤比,誰殺了她,我就殺了那個人。很不幸,動手的是艾娜,克拉姆是我打傷的——你很想殺了我吧,塞亞。」黑髮青年平靜地點頭:「誰威脅他們,我想方設法也要置他於死地。」
「你是白金之鑰,星雲帝國的科技第一人,你有信心打贏這場仗。」大主教輕輕笑起來,奧妙的銀輝從他體內透出,「但是最後勝利的,一定是我。」
兩人的四周,已經有奇異的存在體構現、相互洞穿、湮滅、再現,侵吞擴大。
他們都保持靜立,技術者的戰鬥不會用肢體解決,羅切斯特也沒有動用武力,他知道那樣做也沒有用。
在他的心靈感知範圍內,那些管風琴似的金屬管震顫著,撥動了靜止上千世紀的音符,悠遠,神秘,突破了某種界限,延伸到深遠的地方——構成生命本質的深處。
那個黑髮青年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漲滿了和那弱小體質不符的能量,所有的細胞充滿活力,頌唱著生命之歌。管風琴的盛大合奏譜寫出壯闊的旋律,無形的樂譜形成通路,如同最廣闊無際的河流支脈,匯流進來,化為能量進入體內。
群星與管風琴——基因共鳴系統能夠匯集星雲帝國古往今來所有人的基因,實現DNA的超次方優化,也能模擬記錄在基因庫的強者,再現無限的輝煌。
只除了克拉姆。教皇沒有生命通常意義的染色質等基質,只有暗物質核、引力多維骨架、纖層、多孔複合結構,是超越了人類想像的「非人」。就連沙門,塞亞也可以把他的電腦程式用特殊方式刻錄過去。
羅切斯特身體裡同樣充滿了奇特的能量,如水銀般順滑、粘稠,混雜了絲絲神念流淌出來,似乎不緊不慢,卻奇快無比地向那些琴柱傾瀉而下。
時間和空間都不確定的一個定格,整個時空都布滿了黑色的螺旋形漩渦,吞噬了銀色的雨絲和隨之出現的液態雨滴,純銀球體分裂的速度完全趕不上螺旋體增殖的規模。一個個複雜的數學符號、計算公式和構造原理在塞亞腦中川流不息,化作更多更多神秘莫測的幾何體,包攏住水銀的球體。管風琴轟鳴著,空靈的弦樂融合成超境的交響詩。
人體變成一種完美到極致的能量儲存池,一方的精神從上制壓住這片方寸之地。
震顫的音節合為一章,反應場連綿一片,交替出現和交錯的漆黑能量環在青年頭頂一閃而過。
「總感覺不是第一次和你戰鬥。」羅切斯特目光一動。塞亞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別開玩笑了,這在最糟的噩夢裡,也是最容忍不了的。」
與兩人的交流相對,語言下的交鋒無聲而兇險。銀海提取出來的純能量紛紛破滅,羅切斯特手中多了一把鑲嵌灰寶石和血色淚滴石的權杖——代表大主教身份的「七罪之印」。隨著彌撒曲般華麗恢弘的詠唱,成萬上億的魂靈從遙遠得難以想像的古代發出敬畏的祈禱,暴漲到極限的力量衝破了禁錮的界限,兩股超脫了人類精神的漩渦衝擊往復,流失的黑色光芒中出現了黑髮青年的身形,而羅切斯特身周覆蓋著銀灰的氣體,和層層疊疊,看不到邊的巨大銀鏡。
塞亞身後垂下如夜幕群星降臨的管風琴,比山脈更綿延曲折。兩人意識的每一寸都灌滿了深不見底的壓力,思維的流速被推動著成倍遞增,朝著無限的無限加速。羅切斯特明白,這正是塞亞的陷阱,在純概念智慧的較量中,沒有人能勝過這位數學家。
奇異的透明泡泡浮現出來,不斷翻轉的球面似乎無時無刻折射出綺麗繽紛的色彩,但仔細看,它們是在扭轉和吞噬著世界本身的色彩,光、物質、能量、定律、存在……在荒謬美麗的光彩中化為烏有。
歸一會的曲徑神術是創造出扭曲之球,使一切既定的結構消散。而宇宙的組成是流淌在諸海之上的弦絲,當弦被扯動甚至拉斷,萬物就會崩塌,脆弱的常理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