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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克拉姆以前的塞亞,人人都明白這句話的意義。
儘管不知道塞亞當年是如何走出時鐘城,成為唯一保有人性的時計者,但正是因為他的特別,才有了奇蹟。他先後邂逅了沙門和克拉姆,建立了如今光輝至聖的星雲帝國,也是因為他不懈的足跡,荒涼的負宇宙才有了那麼多星星點點的文明之火。儘管他聲名不顯,以商人自居,閱讀過記錄的人們卻知道,這是個點亮希望的存在。可是假設這一切都被推翻,塞亞沒有去旅行,被白銀女王拘禁在時鐘城,重塑他的理念……
那麼,歷史會改變。
眾人如墜冰窖。
「不過,塞亞大人為什麼對教皇陛下……」一位女公民低聲道,這也是大多數人的困惑,若說塞亞不認識克拉姆,也不至於對他做出這樣的事。
金髮青年搖頭:「不是塞亞的錯,那個時候,我給他安裝右眼,沒有徵得他的同意。」
「你是為了救他。」艾娜嘆了口氣,「哥哥不知道。」唉,這麼大的窟窿,哥哥恢復後,要心疼死了。
沙門恍然大悟:「難怪你們第一次見面,塞亞對你有很深的敵意,那時因為我在場,他才沒有出手,後來因為我的調解,你們的關係慢慢緩和了。」眾人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當一個歷史陳因改變,導致了完全不同的結果。
伊恩急道:「那塞亞的記憶還可以恢復嗎?」艾娜只有比他更急,死死握著拳頭:「不是記憶,是時間!哥哥的時間被逆轉了!現在的他是十幾萬年前的他,對了,就是在時鐘城五百多年裡的哥哥!」伊恩和帕魯卡等人瞠目結舌。
克拉姆渾身戰慄,最深的恐懼從靈魂深處浮起,他從剛才就想到一件事,如果……不是簡單的時間倒流,而是抹殺和提取……
時鐘把塞亞的生態固定在一個時間弦波能場之中,這是他永生不死的由來。當烏拉拉打破這一規則,重設時間進程,把其他時間狀態的塞亞都剔除,只剩下她需要的塞亞,那麼他認識的塞亞全沒有了!
教皇眼前一陣陣發黑,所有的他都失去了方寸。
雖然在和使徒的戰鬥中,他曾經以為塞亞喪失了記憶也沒關係,只要他活著,他們可以重來。可是接觸到愛人排斥憎惡的目光,克拉姆才發現,他不想失去他的塞亞。在他最珍惜的概率中,說「我也最喜歡你了」,一點點彼此接近,一次次別離又重逢,擁有那麼多的回憶和感情,早已不能割捨的塞亞。
塞亞不可取代,就算是塞亞自己。
蓋亞顫著小手,撿起那隻浸在血泊里的眼睛,滿眼淚水,捧到克拉姆面前:「我…我來治。」
眾人沉寂下來,心酸地看著這一幕。
克拉姆沒有在意,自己撿起按上,喃喃道:「沒事,沒有關係。」伊恩一怔,這口氣,簡直像塞亞的口氣。
在被打破的關係中,他懂得了什麼?
當年的塞亞也是默默撿起破碎的自尊裝上,一個人捂住傷口?
眼珠竟然裝不進去,克拉姆一愕,回過神,動用自己的能量重新生長,也毫無反應,似乎這個空洞的眼窩被灌注了某種機制,他想起塞亞捏碎眼睛時的異像,那飛濺的紅血……臉色很難看。
概念和定義,這是概念和定義的能力!塞亞不知道他是半神,把他當成普通人對待,他的眼睛就默認了那樣的屬性賦值!
塞亞怎麼會有這樣近似荒神的力量?想起烏拉拉的推測,克拉姆的心弦更緊繃,同時感到一絲希望。
假如塞亞真的得到一部分神格,他的本質是不會被抹殺的。
眼睛的事……克拉姆想了想,治癒那顆被挖出來的眼球,用負力場包裹,強行按進眼眶,用能量線固定,當然這不會有視力,但空著,大家會難過。
「教皇陛下。」赫莉兒提著昏迷的戰,滿臉肅殺,「這個怎麼處理?」
眾人看過去的眼光同樣殺氣騰騰,要不是這內奸,也不會有這種事!
流出的鮮血回到體內,克拉姆站起身,又恢復成那個強大無匹的教皇。
「把他的懷表給我。」
必須先確認事態是否最糟糕的那個。
時鐘城,塞亞緊緊抱著懷裡幼小的身軀,這是他的妹妹,他空白的世界,全部的存在。
「塞亞哥哥。」冰冷卻甜美的呼喚,軟軟的小手也擁抱住他。
塞亞心一顫,烏拉拉極少對他撒嬌,他們的相處,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可是這一刻……
「剛剛是怎麼回事?」塞亞回過神,強大的自製再度整理好思緒。
烏拉拉鬆脫手,笑吟吟地跳坐到後面的大床上,抱起他送的黑兔子,白裙子變成了一身漂亮的紫裙,隨著小腿的擺盪,繁複的裙裾如花瓣綻放。
圍繞他們,無盡的虛空出現鏡子似的透明碎片,層層疊疊難以計數,縱橫錯亂,似乎沒有任何規律,交織成一片迷宮。
塞亞對這個景象司空見慣,他也知道眼前和自己交談的不是一個妹妹,烏拉拉能和時間線上所有的自己勾通。
「我新做的布景遊戲,好玩嗎?」
「……不好玩。」想到克拉姆的臉,塞亞切齒,許多個夜晚,他都夢見那個該死的傢伙……奇怪,烏拉拉怎麼知道他夢裡的人?
塞亞支著額角,有些思維紊亂。
烏拉拉還是快樂地搖擺雙腿:「那就不要出去了,塞亞哥哥。」塞亞怔了怔,放下手:「外面什麼也沒有,烏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