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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姆放開手,輕輕把另一個自己放回棺中:「沒有人應該面對這種事,沒有人可以習慣這種事。」
他站起身,整個DOLL系統隨著滿溢而出的力量震動:「我在做一些武器,它們會派上用場。塞亞武器師的天賦才是他真正的才能,烏拉拉不明白。」
停頓了一下,零號說出最讓自己痛苦的現實:「時鐘的功能確定了,烏拉拉不是用時光倒轉,是概率重啟,其他時間狀態的塞亞都沒有了。」
四號苦澀地道:「如果打開我們的概率之門,一定可以找出與這個世界最相近的概率,那些也是塞亞……把那份記憶給塞亞……但是零號,唯有你處在這個概率平面。」
「是的,只有我死,才能找回消失的概率,找回我們的塞亞。」零號不假思索地道,「我總是因為大意錯失塞亞,每次都是塞亞回到我身邊,這次也不例外。我相信塞亞一定留下了記憶的備份,我要找到那樣東西。」
「真的有嗎?」雖然討論過,大家還是患得患失。
「沒有就殺了烏拉拉。」克拉姆道,「你們忘了我成神時,所下的決心嗎?」
眾人格一時靜得出奇,之後,共鳴的和聲響徹所有的概率宇宙,匯聚成一個音色,宛如管風琴震撼的合奏,靜謐而輝煌:「將所有的命運之線編織為一,以力量貫徹自己的意志。」
克拉姆仿佛面對無數的自己,又好像只對一個人道:「這是光輝之四面體的由來。在無限瘋狂下去的世界中心,我只能獨自跨越無盡的自我界限,歸攏到一個日常中,這是宇宙唯一的正常之地,有主之地。因為烏拉拉和我權限相當,能夠做出那些事,除掉她,這個概率宇宙就只有我做主。」
「執宇宙為刀,斬開宿命的因果。」阿爾托莉亞道。
「無法迴避的毀滅和嘆息,你把它們全部顛覆吧。」曉美炎道。
「歸還塞亞的記憶,救回他。」九號嘆道,「我們是如此害怕分離,以至於忘記了我們的真容。」
「烏拉拉是瘋狂的實驗者,我們是瘋狂的追夢者,沒有分別。」克拉姆落寞地道,「如果我們可以隨自己的意願修正宇宙和生命的軌跡,又如何給塞亞安全感?我能想出最喜歡他的方式,就是給他安全感。為此,廢柴也好,放棄荒神的權能也好,都沒關係。」
一旦他成為宇宙的掌控者,最重視自由的塞亞肯定不會忍受那樣的他。
「零號,你想過嗎?」克里妮輕輕地道,「我們如此想要給塞亞安全感,可能是因為塞亞沒有讓我們有安全感。」
「那是什麼原因?」克拉姆一怔。
「我不知道,也許我們馬上就知道答案了。」
教皇思忖片刻,做出最終決定:「讓那些真相都揭開吧,烏拉拉和我的關係,我的存在方式,塞亞隱藏的秘密,然後,我不會讓概率拿走我手上的任何東西。」
對於不知所蹤的時鐘城,星雲帝國採取的行動是布置巨型的引力場發生器,產生宇宙局部的熵同化效應,使灰海、銀海、白海在一個層面上重疊,以此追蹤可能沉降到了白海的時鐘城。
因為即使是帝國最精銳的曲光巡洋艦,也無法開進白海,只有克拉姆能單身闖入,但帝國上下都不同意教皇陛下獨闖敵境,哪怕沙門陛下表示了支持。所以這些天,太空艦隊忙著設置戰場,作戰指揮中心一刻不停地推算著接下來的戰局。
現在問題是,同化區域的影響很大,時計領已經消亡,不必列入考慮,周邊的堇花聯邦需要緊急轉移,星雲帝國當即聯繫了聯邦的管理者霧塔,進行安排事宜。
送走帝國的聯絡員,蛇骨悠閒地靠著牆吸菸,因為他是塞亞的朋友,上次又「通報」有功,教皇特地派人來找他。讓蛇骨意外的,那位士官是來詢問他要不要加入帝國的國籍,生活有無困難,而不是要他們舉家遷入星雲帝國,說明帝國軍對這場「搬遷」工作並不含糊,而是十足認真的,不認為有特殊對待的必要。
隨著年歲的增長,那股年少不平的意氣,中年的好高騖遠都平息下來,蛇骨明白,這個世界總有那樣一些人,他們得到了造物主的偏愛,擁有改變歷史的力量,在時間之河捲起巨浪,他們凡人只能隨波逐流,毫無辦法,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想到天才,喜歡和凡人廝混的天才,在他短短的人生里,也只看到過一個塞亞。
那個人迷戀天空,即便堇花聯邦這樣只有區區四百多顆行星、一顆主恆星的「星空」,但他更熱愛有人氣的大地,任何卑俗野蠻的環境,都好像在漂泊至此的流浪者心裡,煥發出死灰復燃的熱情。
他喜歡和形形色.色的人走在一起,感受旺盛而喧囂的生命脈動,只有當萬籟俱靜,天與地模糊,他走在污水流淌的小巷裡,像獨自徘徊於此間,伴隨著無與倫比的孤獨和寒冷。
蛇骨知道,塞亞不是和他們一路人,哪怕他笑嘻嘻地自稱「時鐘城的雜種」,喜歡他們這些社會底層的雜碎,能自然地和他們打成一片,他也從來不是他們一路人。
第一次認識塞亞,他還是個在貧民窟掙扎的小混混,聽到那個人拉的小提琴,就像在陰溝里仰望星空。
那個人天生是在天上飛的,就算休憩,也是在星雲帝國那樣能讓他盡情騰飛的國土,而不是這個狹小的堇花聯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