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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蕭蕭兮易水寒,可憐軍港打掃得太乾淨,連片應景的吹過去的乾枯樹葉都沒有。
「先生,你怎麼躺在路上呢,相信我,無論有多少輛車子從你身上碾過,最後你都是拿不到保險金的。」塞亞抽著煙,抖抖菸灰,故意用一種裝模作樣的口吻道。
「塞亞?依路安那,你這個混蛋!」帕克怒吼。
無論他有多想打死這個損友,有克拉姆在旁邊戳著,他只能瞪著過過乾癮。
塞亞來軍港另有目的,不過他問了一些事前吩咐過的監視人員,確定那人還沒露出馬腳,不必操之過急。
一回頭,克拉姆不見了,塞亞駕輕就熟地打開終端手錶的通訊頻道:「又追貓迷路了?在哪個裝貨甲板?」
「有很多鹹魚……」
「知道!問你附近有哪些標識,最好是數字。」
這時,一個溫和的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塞亞大人,我是恩斯特?留貝因,現在和教皇陛下會合了,我們會帶著貓一起回來。」
「哦,恩斯特,你來了啊。」塞亞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他能放下超級脫線的愛人出遊,恩斯特這個萬能執事是主因。
不放心哥哥跑過來的艾娜聽到這番對話當場跪了:「哥哥,以後只有克拉姆和你在一起,我絕對不允許!」天哪,這就是個掉鏈子的貨!
伊恩精神大振:「塞亞,你說恩斯特是帝國第一劍士?我能請他指教一下嗎?」
帝國體制自由,武風盛行,民間把各種競技當作體育賽事推崇,冷兵器比試作為復古潮流常年獨占鰲頭,千屏之都就有大大小小的比武場。
伊恩躍躍欲試地站在比武場一角,對面是教皇廳的總管恩斯特,還是一絲不苟的靛青色禮服,向後梳攏的頭髮半黑半白,眯眯笑臉十分和藹可親。
艾娜跟在男友身邊,她沒有擔憂哥哥,塞亞就在練武場旁邊的建築和梅塞德絲喝下午茶,透明材質可以一眼望見。
瑞泰爾執政官身穿晶紅色的無袖長裙,戰袍式樣,頭戴鑲嵌紅寶石的額冠,兩邊護耳延伸出一對漂亮的金屬羽翼,瀑布般的純黑長髮直披到膝彎,白色的蕾絲手套包裹到上臂,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剛烈而純潔的氣質。
在她對座的黑髮青年穿著普通的鐵灰色窄腰皮衣、T恤和牛仔褲,秋天的冷色調卻在他身上呈現出自在的美感,跳脫不羈的眼神即使身處人群之中,依然有種格格不入的飛揚。
梅塞德絲回想相片中的父親,總是一襲簡潔又風塵僕僕的裝束,厚厚的羊毛披風,琺瑯點翠的扣子,邊上墜著一圈流蘇,是風中飄蕩的十字繡。
他走在聖白的都市裡,卻比那些白翼的天使更清澈,如雨水刷洗過的天空。
這是她的父親,瑞泰爾的建國者。
花骨朵一樣的金屬台伴隨著動聽的樂音層層綻放,放滿了女孩子愛吃的甜點,塞亞把一片檸檬別在吸管上,輕輕將杯子放在轉盤上,玻璃中的液體轉動間分成透明、橙紅和淺青三層,看起來清爽漂亮,很適合女孩子飲用。
黑髮少女開心地笑起來,也把一杯有著石榴紅晶瑩色澤的葡萄酒送到父親面前,面對少女真摯又期待的眼神,塞亞有些侷促地拿起酒杯,無意識地在手心轉了轉。
聰明的天網系統能夠分析出父親每一個微小的表情和行動下的心理活動,她的前代不喜歡將冷冰冰的計算和預測帶入日常交往,覺得這樣使本心不純,但是梅塞德絲認為以各種手段達成心意是最自然的行為,只要不把私利凌駕於公德之上就行。
此刻她判斷出,父親之所以略微失態,是因為對她有愧疚。
「父親大人不喜歡和我見面嗎?」梅塞德絲側過潔白纖細的頸子,用失落的語氣道。
「沒這回事。」塞亞不確定地抬頭瞥了她一眼,梅塞德絲馬上修正了可能會弄巧成拙的表演,她的父親太精明,無傷大雅的小計策可以隨性表露,純理性的謀劃就會引起反彈。
梅塞德絲高興地擺動桌下的小腿,端起果汁飲料喝起來。塞亞的眼神柔軟下來,一手托著下頜道:「你不喜歡前代的形象,就選一個自己喜歡的樣子。那些白翅膀二愣子不通情理的話,我就教教他們什麼是真正的『傳承』。」
「大家對那件事還是有反思的。」梅塞德絲笑起來,「父親不會認錯我們,我就覺得沒關係。」
灰藍的眸子盪開悠遠的懷念,漸漸沉澱成溫存和一抹傷感,前代的小梅是個溫順的孩子,她最後的悲劇也有他的因素。
那孩子從來不會抗拒,也不會對他叫板,總是乖乖地做著他布置的功課,接受他的指導,黑眸盛著早熟的平和。從她出生起,他設置的道德機制就嚴格約束著她的人格成長,那孩子甚至沒有真正發展出自己的好惡,就被剝奪了一切任性的機會。
瑞泰爾的國情在建國初期最為激烈,幾乎被藍恩族滅族滅種的瑞泰爾先民堅決抵制邪惡,追求極端的國民道德。即使他自私地想為這個已經是他養女的孩子開闢出一個童年,也不得不順應白翼子民的願望,教導她成為他們期盼的「引導者」,一個公正完美的犧牲品。
無論他如何寵愛那個孩子,陪她玩耍,待她如普通的父女,為她創造最美的星空,又能改變梅塞德絲的宿命嗎?
可是在內心的角落,還是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傷心,小梅中了烏拉拉的計策後,沒有向他求助或詢問一聲,就那麼消散在天網的程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