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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最聰明啊,塞亞。」伊恩誠實地道,「不過你似乎有點怕烏拉拉?」他在女友警告的注目中試探友人的心理底線,尋找突破口。
「不,我不怕她。」時計者淡淡合上眼,「只是也無計可施。」
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時計領的種種,占據了他有記憶的人生以來最深刻印象的那個白髮少女。
那裡的邊境伴隨著最蠻荒的色彩,那裡的月色最孤絕,那裡的法則最野蠻,那裡的生命最窒息。他在一個個空島流浪,終於無法坐視一出出悲劇,加入鍊金聯盟,為無數荒涼落後的世界帶去文明的足跡,嘗試著改變那閉鎖而愚昧的世態。
但鍊金聯盟不是慈善機構,沒有資源和商業開發價值的空島,他也沒法說服他們進駐。
他時常覺得女王陛下簡直在從一場場無比荒誕又複雜的人性劇中獲得觀察和享樂,他不明白這個親人怎麼會如此扭曲異常。
他曾經提出過諫言,對記憶里的妹妹。
唯一的親人。
「人性是個封閉的環。」烏拉拉柔聲道,「塞亞哥哥,你跳了出去,但你還是個人類。」
他對此只能默然。
對於女王陛下他沒有恐懼,但是女王陛下的力量和心性是他無法戰勝的。
拉非雷身上有種昂揚的衝勁,和克拉姆一樣光輝閃耀的本質,只有這種特質能粉碎烏拉拉的信條。然而拉非雷體內那一小部分的陰影,總是讓塞亞心緒難安。
星雲帝國——
克拉姆睜開眼,相同的鏡面浮現在他面前,火炬的光妖異地跳動,白銀女王以甜美而飽含熱情的語調道:
「克拉姆,你勝利了。」
教皇沉默不語,既無喜色,也無怒容,沉靜如冰封的海。
烏拉拉笑道:「我想你沒有這個意思,不過我對那個你很感興趣。我讓他進入時計領,時鐘城也隨便來。在我喪失興趣以前,我可愛的塞亞都是自由的。」
星雲帝國的第一場勝仗很快傳遍宇宙,人們好像已經看到時計領的末路。在堇花聯邦,氣氛尤其熱烈。
旅館快被狂歡的人群吵翻天,塞亞躲到瓦爾兄弟的店裡,也無法杜絕兩個朋友的喋喋不休。
「塞亞,你還不趕快嫁到星雲領,在等什麼啊!」麥克?瓦爾嚷嚷。
「克拉姆出嫁我就娶。」黑髮青年不動聲色地喝著佳釀,打定主意喝空朋友的藏酒。
說到這裡,他腦中詭異地浮起一幕情景:克拉姆穿著大紅喜袍,嬌羞地等他掀起蓋頭。
不行不行!教皇的戀人急忙搖頭甩去那可怕的畫面:克拉姆的確是1/2的性別,既是男人也是女人,但他不是人妖或妖人。
麥克和弟弟霍倫同情地看著他,這傢伙還不知道自己在星雲帝國的名聲,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星雲帝國一句最有名的傳世經典語錄是:孩子,我這輩子是看不到教皇陛下結婚了,你……你要是看到了,燒給我知道。
多少老一輩帶著遺憾入土,又有多少新生代成長,再度帶著遺憾和囑咐入土,因此塞亞也被帝國人民又愛又恨地稱為罪人——他坑了多少代啊!再多坑文的作者都不及他會坑人!
這個沒自覺的傢伙。
因此,雖然塞亞有著一步登天的榮寵地位,宇宙中嫉妒他的人卻不多。因為他還有個悽慘的身份:時計者。有白銀女王阻撓,他們蹉跎了常人無數輩的時光,這就是個大悲劇了。
要不是教皇是不死之身,塞亞也是不會生老病死的時計者,他們等到彼此進了棺材都等不到一起。
真是黃花菜都涼了。
但瓦爾兄弟此刻看塞亞悠哉的樣子,還是有打他一頓的衝動:你欲擒故縱也要有個限度!
他們不知道,塞亞反而認為這個詞應該套在克拉姆頭上,那個陰險的傢伙早就用一根無限長的風箏線將他拴住了。
「哥哥!」艾娜和伊恩衝進店裡。塞亞立刻放下酒杯:「怎麼了?」這些天艾娜簡直神經緊張到極點,稍微看不到他就出現焦慮症狀,所以今天他也是事先跟她說好再出來。
「丘比在旅館等你,拉非雷的通訊。」伊恩笑眯眯地道。瓦爾兄弟頓時露出曖昧的笑容,揮手催促他回去。
藍色的小海豚像透明的水晶生物,悠閒地在窗子附近繞來繞去,發出噗噗的聲音,可愛的樣子讓艾娜心頭直發軟,不斷撫摩它光滑的皮膚。塞亞卻揉了揉太陽穴,他知道這隻親王寵物的真面目。
丘比啄了啄主人愛人的手指,發出一束七彩的光輝。
『塞亞。』
從彩光中浮現的,正是教皇化身,親王拉非雷?維因那提亞的影像。即使在立體光維中,他的金髮依然璀璨亮麗,綠眸魔魅又清澈。
『我準備把軍隊停留在朔月航道附近,進入時鐘城,看看那個大媽在搞什麼古怪花樣。』
大媽……大媽……拉非雷你好猛,敢叫白銀女王大媽!兩個少年少女佩服死他了。
「你需要交代的是你老爹不是我。」塞亞嘆了口氣。拉非雷一臉頑劣:『我管他去死。塞亞,你不必擔心堇花聯邦的安危,你以前留在這裡的遠程傳送魔導裝置很不錯,我派技術部修復了,如有必要,星雲帝國會派出援軍。』
艾娜和伊恩感嘆他安排之周密,不愧是克拉姆的兒子。
不知不覺,兩人也把拉非雷當成了他自己的孩子,實因拉非雷和克拉姆太過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