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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姆可憐兮兮地挪了挪,像是個軟體動物,既沒有星雲生物後代的氣勢,也沒有宇宙第一強者的霸氣。
塞亞沒有給戀人說話的機會,他知道克拉姆不會明白自己為什麼挨罵,這傢伙在要死的時候特別豁得出去,大約是強者的特權……他自己也是這樣。
現在塞亞關注的是外面的情況,時間重合後,他又恢復了原本的人類體質,看不到人體感官以外的事物,但他和水銀之蛇有精神連接。
如果九號、十號、七號、八號、拉非雷、茵蒂克絲、阿爾托莉亞、玲……再有一個閃失,或者帝國本土的沙門出事,塞亞自殺的心都有了。
自己發明的東西又給重視的人們帶來滅頂之災,如果塞亞迷信,大概會以為有什麼詛咒的東西降臨在身上。
好在他不是歸一會的狂信徒,他從不認命。
塞亞打開終端手錶,他穿的衣服又變回淡墨綠的軍裝和配套的軍用聯絡器,但是,一如預計,信號無法發送出去,塞亞以此作為掩飾,啟動終端的一個隱秘凹槽,裡面藏著一枚他製作的觀察者勳章,能夠與帝國本土的中樞網絡「萬元神機」聯機,把消息傳達給沙門,而其他克拉姆那邊,還是要零號本人聯繫。
不,克拉姆掉到這裡,烏拉拉一定會封閉他的概率空間,封不住也可以扭曲傳訊。
這個時鐘城是他造的,能鑽一些空子,還有確認大師和溫妮的安危……
「塞亞,你要做的事交給我吧。」克拉姆扶住想要站起的戀人,他目前還失血過多,站都站不穩。
塞亞認真地注視他:「如果你要傷害女王陛下,我不會坐視。」他不認為這次克拉姆大張旗鼓來襲,只是為了帶回他,上一次若不是時鐘城沉入了白海,恐怕克拉姆就要徹底和烏拉拉做一個了斷了。
教皇一時愕然,沒有想到戀人這時還以時鐘城的守護者自居,不,與其說保護時鐘城,不如說……
「塞亞,你為什麼這麼忠誠於烏拉拉?」
時計者沉默片刻,道:「不是忠誠,是……」
突然,兩人身旁出現一扇光門,傳出他們都熟悉的,甜美如洋甘菊的女聲:「克拉姆,既然來了,為什麼不來見我呢?」
塞亞面露凝肅,下意識擋在愛人身前。
門的另一端,白銀女王掩嘴直笑,笑聲恰似一串銀鈴落到黑色的地面上,清脆空靈。
「塞亞哥哥也來,你們都是這場茶會的客人。」
聽到烏拉拉邀請的下一瞬間,塞亞反手將克拉姆推飛出去,抬腳跨入光門。
「塞亞!!哇啊啊——塞亞!!!」幸好,克拉姆不愧為宇宙最強者,千鈞一髮之際撲過去抱住戀人,還神奇地平移了那扇空間門,一同摔倒在地。
「……」遠處看著兩人的烏拉拉。
「塞亞塞亞,你怎麼可以——」克拉姆的小心肝被傷到體無完膚,一疊聲控訴。
「不要像個黏黏糊糊的愛情動物一樣!」黑髮青年勃然大怒,臉色陡然沉下來,「你要是能面對女王陛下,就不會這麼長時間躲著她了。」克拉姆一窒,天青色的眼眸直直注視他。
塞亞坐直身,雙眼交織著心痛和難受,抬起的手微微顫抖。
有些記憶他已經想起來,黑棺里那具傷痕累累的軀體,被他挖掉的那隻眼睛……還有他早就心裡有數,克拉姆和烏拉拉的真實關係。
「你沒有任何錯,我不會讓你和女王陛下戰鬥。」他無意識地握起拳頭,「我會解決烏拉拉……」
這一刻,塞亞無比痛恨自己,如果他也有強大的力量,如果他早點把自己改造成非人的怪物,而不是……也像個黏黏糊糊的愛情動物一樣,眷戀著這個人,眷戀著這個人所在的一切,事情不會落到今天這樣。
此去不是沒有把握,但是戰勝的可能性太低。
克拉姆靜默無聲,凝視戀人,眼瞳蘊含了包容宇宙的溫柔。
「塞亞,你是人類。」他伸出手,抱住這個堅硬又溫暖的靈魂,「不要勉強自己成為你不是的東西,我是宇宙最強的教皇,活過神災的黃昏遺脈,能匹敵神的存在,都交給我好了。」
沒有給戀人說話的機會,他抬眼,目光穿過時空的彼端,連接了兩個端點。
呈現出來的空間如同宇宙的中心一般光怪陸離,無數文明的壁畫構成迴旋的螺旋迷宮,灰暗的外框映襯著鮮麗的塗色,宛如冥冥中的宿命,一致隱沒在最上端的灰色雲層中,下端設置著一把純黑寶石堆砌的王座,不同深度的煙色幔帳垂淌著,一個時輪形狀的巨大金環圍繞住王座緩緩旋轉,延伸出枝節一般的閃光符號,蔓延縱橫,越過極遠又仿佛極近的距離,抵達下方的審判之地。
衰敗的大地,灰色蒼穹下的圓形地面沒有一絲生機,甚至比那些定格的文明壁畫更荒涼原始,中央的金髮青年卻好像容納了全宇宙的光輝一樣熠熠生輝,眉宇間是天生的尊貴和不容置疑的傲岸。
「惡趣味。」他張開唇,對妹妹的品味予以不屑的評語。
紗帳後,白銀女王掩嘴而笑,聲音如此宛轉悠揚,宛如一曲在黑暗深邃的世界綻放的詩與歌。
「克拉姆,你還是認為,你懷裡的是人類嗎?」
自從進入這個空間,塞亞就安靜得出奇,雙眼一片空洞,手中無聲無息地浮現出天藍的武器光輝。克拉姆不意外地握住他的右手,一些細細的彩虹色光鏈纏繞住黑髮青年,遏制住他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