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蜥蜴人對孩子的勇闖天涯非常支持,尤其麗薩還大嘴巴地說出了塞亞的身份,當天同村的蜥蜴人青年嚎啕大哭,悲傷心上人有了太過強勁的情敵。
在智人同盟逗留的日子,伊恩每天都跑得不見蹤影,拉著女友到半位面外面鍛鍊,儼然練級狂人的模樣。塞亞吃力不討好地指導阿爾托莉亞彈鋼琴,十二音技法硬生生被彈成了焦頭爛額的哀唱,讓音樂家青年深切體會到了愛人融入琴音的暴躁、焦灼,想要掀琴的困獸之情,不得不深沉地表白:「就算你不會彈琴說愛,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嗚嗚嗚,塞亞,你彈吧。」阿爾托莉亞的呆毛頹喪垂下。
黑髮青年個人十分喜歡十二音音樂的純粹數學表達和獨特的自由自在風格,不過他不會再不解風情地進一步刺激沒有藝術細胞的戀人A,放下琴蓋,用兩個布偶劇的小笑話逗笑了她。
眾神之都天色晴好,陽光穿過籬笆鑽進花圃,耀眼的光環給草地上的白色鋼琴和藍裙少女鍍上一層眩目的顏色,一切就像星雲帝國邊境領的每個明朗午後,平和,悠然,沒有一絲波瀾。
這裡沒有世俗文明的污染,沒有外界險惡的爭端,只有最原始的生態和單純的原住民。
塞亞再一次感到了想隱居的心情,和那天在星空下對戀人告白一樣。
旋律從他的心中流淌出來,與另一個人生命交融,編出五彩的織錦。
清澈的音色從街頭傳來,不是神廟祭祀用的音樂,古老艱澀的語言反覆吟唱,說不出的蒼涼,祈禱似的調子。不知為何,黑髮青年腦中湧出模糊的片斷,像是古樸韻律的禱告詞,和來自現世的歌聲融合在一起:
「用自己的心照亮黑暗的小路,
用自己的眼睛尋找藏在夜色中的光明;
吾神,我們不會高呼你的真名,
因為,世上本就沒有光明。」
塞亞無意識地捂住頭,虛幻朦朧的圖景變成一大團毫無規律的陰影,要將他吞沒。
「塞亞?」阿爾托莉亞擔心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金髮的身影漸漸清晰,綠眸像被陽光照得通透的碧湖般晶瑩,孩子一樣純真,他感到心口一陣熟悉的刺痛。
分析不出這種心情的由來,他只是回以微笑,打開鋼琴蓋,隨興彈奏打發內心的異樣。
「來,聽聽這首。」
阿爾托莉亞還來不及表現音樂恐懼症,就見戀人修長的手指輕快地在黑白交錯的琴鍵上飛舞,彈出一首她聽過的祝曲,曲調歡快又拘束。
「哈哈,神上教給你們的第一首生日祝福,《永生不滅的美神》。」黑髮青年捧腹大笑。
「塞亞~」呆毛騎士王鼓起包子臉。
塞亞沒有在意,依然笑得前仰後合,他的惡趣味還曾經想把《義勇軍進行曲》作為星雲帝國的國歌,只是良心最後勸導了。
當晚,塞亞在寄宿的房間裡,用可攜式終端查看有關荒神的知識系譜。
羅切斯特詢問了他荒神伊魯瑪拉古斯達的事情後,他特別問了克拉姆,發現這件事異常詭異,記憶竟然丟失了,只有歸一會的降神者——受過神恩的高階人員,以及接觸者——兩個遺民艾娜和伊恩腦中留有印象。
連文字、其他記錄也莫名消失。幸好克拉姆不知為何,把已知的荒神信息都儲存在DOLL信仰系統中,備盤了下來,以他的權限能夠調閱。
看得差不多時,他打開同機的觀測儀,看到伊恩還在異位面奮戰。這孩子最近像打了雞血似的,估計被蓋亞刺激著了,累得艾娜也陪著他血里來雨里去。
不過金髮少女向來懂得勞逸結合,在精力快透支時退出,回來休息。塞亞又看了好一會兒,確定伊恩沒有危險,調成帶有警示的隱藏模塊,打開娛樂項目,開始做自己喜歡的數學推理題。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輕輕敲響兩下,跳進身穿戎裝的少女。
「哥哥——」
「艾娜!」塞亞眉目飛揚地喚道,丟開手裡的東西,自然地張開雙臂。
在哥哥眼裡,妹妹再剽悍,也是柔軟的妹子,要揉在懷裡疼。
艾娜撲了過去,抱住這個最眷戀的懷抱,心裡有微小的遺憾,因為以前,她可以無所顧忌地撲進哥哥有力的臂彎,盡情地撒嬌。可是現在,力氣、體能的差距擺在他們當中,她必須控制自己,調整好姿勢,避免傷到對方。
那最親密最肆意的時光,仿佛一去不復返了。
但是,這是哥哥的手臂,哥哥的笑容,哥哥的氣息,金髮少女穩穩地依靠在這個港灣中,感到最幸福的寧馨。
塞亞心下遺憾,他始終記得,他不是艾娜的哥哥。
這段時間,他也在私下尋找「路凱」,可是沒有下落。如果不是荒神造成的時間差,就可能有不測。畢竟在宇宙中無聲無息死去的遺民,太多了。
如果找不到那個人,他就一直當艾娜的哥哥。
金髮少女鬆開手,坐在床邊,快樂地搖擺雙腿。她穿著雪白的無袖戰袍,扎著活潑的雙馬尾,百合花瓣似的過膝裙裾下露出白金的戰靴,秀麗狡黠的眉宇洋溢著青春亮麗的神采。
她身旁倚著床頭半坐的青年不是記憶中東方人挺拔俊秀的五官,卻有著同樣的黑髮,微笑的時候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柔和,那是種讓人的心都變得柔軟安心的笑容,總是不自覺地跟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