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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不知道這是他的宿敵——敵方大頭目羅切斯特大主教的精英後宮團,但是敵人的麻煩已經初露端倪——她們的運氣好得出奇,那個修女服女郎逼近的就是伊恩他們所在的朝見廳,瑞秋也只隔了兩個樓層,最遠的妮婭卻是在客房,擔心養母的琉霖就守在那裡。
……靠,找死。哥哥大人怒了。
教皇宮外,安塔隆和彌娜麗的戰鬥進入了白熱化。
毀滅他人力量的基礎,是自身的絕對實力,這是魔法師之間戰鬥的要訣。
安塔隆閉上眼,他看到的世界一片漆黑,其中星星點點飄浮著無數螢火似的光團,是他可以操縱的靈魂,也是他為人畏懼的名稱的由來。但是在星雲帝國,他本能地感到那些靈魂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這是「權限」的阻隔——很可惜,這些靈魂的火焰比他的領民強大太多了,不是存在本質有差異,而是構成智性生命的那些成分——思考、知性、理智、意志、夢想、希望……區別於渾渾噩噩的色彩,明亮得炫目。
對面那個渺小的靈魂也不在他的掌控下,大約是荒神的庇佑,量子語言把彌娜麗本身以外的能量都剝離出去,歸一會稱之為「神術紋章」,是將銀海的純能量以扭曲的路徑映射在現世,構成半物質半精神的防禦壁。安塔隆冷嗤了一聲,這並不能對他構成什麼妨害。
他被稱為「黑暗和永亡的君主」,原因會讓這些敵人體會到。
以死亡君主為中心,擴散的能量將世界吞沒,漆黑遮蔽了一切,極黑之境改變著沿途的秩序,無序的影響無時無刻增加,又從中奇妙地滋生出新的法則和意識,他所屬的力量無處不在,從過去、現在、到未來,黑色的浪潮朝彌娜麗席捲而去,避無可避——
微弱的織線涌動出來。
這個世界不是純黑,它還有結構、屬性、秩序、時間、空間——讓那個締造者可以找到自己的東西,與他人和世界互動的東西,只要是人就擺脫不了的本質,那個軟弱的核心——人。
人,不能脫離世界單獨存在。
「你也是個弱者啊!」彌娜麗哈哈大笑,笑聲被無休無止的黑暗吞沒,卻像那些驟然銳利的織線一樣,點燃了一簇簇刺眼的銀色火線。
力量的織線。
「共鳴的弦音」,這是韻歌者的天賦。他們的能力有強有弱,但是當韻歌者能夠「聽到」不同於凡塵的「聲音」,就與俗世劃出了一條清晰的分界線,他們是怪物,人世以外的孤獨者。有些韻歌者只是能感知到岩石的震動、微生物的動靜,蛋白質的合成,一陣風中靜電的閃爍。更深入的,五感全部變異,比如眼睛能看到圖像的幀數,耳朵能聽見他人大腦的活動,鼻子聞到最微小的信息素。最極端的,第六感,在這類韻歌者的感官世界裡,時間感和空間感全部失去丈量的界限,所有包圍他們的事物成為瑣碎龐雜的信息,一概湧來,完完全全喪失了距離感,世界變成了巨大的漩渦,而他們是裡面永遠滾動,找不到方向的小蟲子,不,比蟲子更可憐,蟲子不會連自己胃腸的蠕動都聽得見,醜陋的臟器全部透明可見。
冰島法師長彌娜麗就是這樣一位時空感應者——預知者,韻歌者當中最強大的一支。
不過,對於韻歌者的研究還沒有發現能突破這個當前宇宙的例子。多元宇宙有無數的支線,也就是平行宇宙。理論上,作為天生的信息接收閥,韻歌者中可能出現多元宇宙的王者,如教皇那樣的概率統合者,數據傳輸渠道突破現實的障壁,與無限的未知多向連接,建立多維的思維感應。但是那樣的傢伙多半瘋到早早死掉了,很難想像在一般的韻歌者自殺率高達99%的情況下,那樣「高級別」的瘋子能支持幾秒鐘。而且所有的韻歌者都對自己的能力程度三緘其口,可以理解,這是他們內心深處最痛苦的秘密。就連傳聞有一點韻歌者天賦,連白銀女王的刑罰都熬過去的首席鍊金師塞亞也對此避而不談。
黑暗中響起奇異的音律,似乎在一個不知名的節點譜寫出莊嚴的樂譜,韻歌者的能力與神仆的神力融合起來,彌娜麗唱起悠遠的聖歌,兩條弦——時間和空間環繞她形成扭曲的環形,像一個文明傳說中圍繞世界的銜尾之蛇,也像無限死循環的梅比烏斯之環。黑色的世界迸裂開來,無數銀色的龜裂慢慢銜接。
安塔隆感到釋放出去的精神力有了奇怪的變化,有的石沉大海,有的好像被牽引到沒有地平線的地方,怎麼也找不到盡頭;有的被一股精神力阻擋,彈了回來;還有的被未知的力量糾纏住,拉扯分散,無法確定方向。
突然,死亡君主微一踉蹌,一條微不可察的銀線分割開他腳下的地面,構成教皇宮基石的記憶金屬如同最脆弱的泥沙坍塌。
漆黑如墨的線吞噬了銀線,吸收心神的恐怖。彌娜麗臉色一變,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巨鐮鋒刃切開她周圍的感應絲線。
這樣的戰鬥已經沒有了一般法術較量的餘地,一切間隙都被堵死,一切弱點都會致命。
彌娜麗唱出一個音符,亡靈沒有喉舌,死亡君主的領地無光也無聲,是絕對的寂靜,但是依然有「語言」存在,因為孤獨和不安感,智性生命都有著交流的本能欲望,於是形成了反擊的空隙。
「奪取!」這是負宇宙最古老的語言,文明的起.點——維鐸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