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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覺得小妖怪不諳世事,傻得很,所以並沒有事事瞞她、提防她,反正她聽了也不懂。他是真沒料到,君微竟然因為他的一句「千里之外」,就把幾件事串聯了起來。
看來,是他低估了這小傢伙。
她的「傻」,大半源於不諳世事,而非蠢笨。
「那是大人的事,你不必問。」閻煌淡道。
君微挺起胸,「我也不小了。」
閻煌的視線自然落在她身前,薄衫之下輕微起伏的曲線上,然後緩緩抬起視線,與她對視,雲淡風輕地說:「還小。」
君微一呆,反應過來他這是一語雙關,頓時雙手環胸,氣咻咻地說:「你別嘲笑我。如今……我不過是長胖了,等瘦下來就好了!」
「胖了?」閻煌忍不住笑了,想忍,又忍不住,終是帶笑道,「你覺得這是胖了?」
君微破釜沉舟道:「明日開始,我只吃素,再不吃別的了。」
閻煌的手指在床沿無意識地輪流輕敲。
胖?
這小妖怪……分明是長大了。
*** ***
不多時,宋宋敲門,端著新熬的藥回來了。
君微聞到那個藥味就苦起臉來,正要想找理由不喝,結果一回頭就看見大狐狸那副要吃人的臉,仿佛如果她不喝藥,就要拿她當藥了……只得乖乖地抱起碗。
喝一口,頓時苦得五官糾結。
「有那麼苦麼,」閻煌嫌棄道,「加了冰糖和梨,還這麼苦?」
君微將藥碗朝他一遞,「不苦你嘗嘗?」
閻煌頓時朝後一靠,若無其事道:「本少爺又沒病,喝哪門子的藥?」
「你也有病啊。」
「我沒有。」
「誰說你沒有,你腹部那傷——」
宋宋插嘴道:「你看到少爺的傷了?」
君微莫名其妙地點頭,「看了,怎麼了?」
宋宋眼睛瞪得圓圓的,看看他家少爺,又看看少爺的傷處……然後用匪夷所思的眼神重新審視君微,再開口,他改了稱呼,「微微姑娘,這藥,要不我再給你加點甘草吧?」
被他「藥簍子」叫慣了的君微一時受寵若驚,無法把這「微微姑娘」跟自己聯繫在一起。
可又拗不過宋宋的熱情,被他拐著去了丹藥房加甘草。
走在夜色里,君微小心地打量著各個角落。
宋宋覺得奇怪,「你在看什麼?」
當然是看有沒有尾隨而來的妖鬼之流……可四周乾淨得令人不敢置信。
君微試探地問:「剛剛你進大狐狸房間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什麼東西?」
宋宋反問:「什麼東西?除了你跟少爺,我沒看見別的。」
難怪他一點也不怕呢,原來他根本看不見那些妖鬼,可是妖鬼們卻十分怕他。這體質……未免也太叫人羨慕了!
「哦,也不是,」宋宋慢吞吞地說,「我看見了。」
「看見什麼了?」
「看見少爺和你衣衫不整地在床上。」
君微覺得這話聽得著實彆扭,雖然……也是實情,「是,是那樣沒錯。」
宋宋一本正經地說:「我替少爺守著這裡很久了,還從沒看見過少爺的身體。」
君微一愣,她,她也沒看啊?頂多,就是檢查了一下傷口而已。
宋宋接著說:「少爺性子孤僻,不喜人接近。」
「孤僻?沒有吧?」她一路跟著大狐狸走過來,看他如魚得水得很,就連煙波姐姐都很買他的帳呢!就算偶爾凶一點,人家看在他手中銀兩的面子上,也對他很客氣的。
「那是假象,」宋宋目不斜視地說,「人生而在世,做事兒不可能全都隨心所欲。少爺若是跟誰走的近,那定是對他有所圖,當不得真。要以少爺的本意,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光,剩他一個才清靜。」
君微:「……」這麼暴虐的麼?
「哦,也不不全是,」宋宋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妖魔化少爺了,連忙糾正道,「應該說是全天下的人都別礙他眼,只要別讓他看見,他也不在意誰活著,誰死了。」
君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倒是真的……若不是要她幫著遷墳,在荒村的時候,大狐狸怕是也懶得管她死活吧。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丹藥房。
君微一邊打量著四壁的草藥,一邊問:「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宋宋抓了些許甘草包好,丟進藥壺裡,「我只是覺得少爺待你不同,這太奇怪了。」
不同?君微仔細想想,好像確實不同。
閻煌在她面前,是個不折不扣的壞狐狸,嘴巴又壞又毒,還不饒人,總以逗弄她為樂,可關鍵時候呢,又總是橫刀相護……除了先生之外,他還是頭一個這樣待她的人。
但在旁人面前,不管是衙役、小二……甚至包括風煙波面前,他都有種不容輕慢的疏離,高高在上,拒人千里。
「或許是因為,他有求於我吧。」君微總結道。
宋宋意外地打量她,「有求於你?我家少爺無所不能,能有什麼事求助於你?」
「我有隻乾坤袋,他借我的袋子遷墳來著。」
宋宋像被什麼卡住了脖子,半晌才開口:「微微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爺什麼能耐?」
「……能耐挺大的。」
「別說是棺材,」宋宋想了想怎麼打比方,「就算是想把這咫尺苑給搬到千里之外,對少爺來說也就是動動小拇指的事,何至於央著用你的乾坤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