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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微盤著腿,點點頭。
看來是嚼舌根,所以被調走了。
「當年我無依無靠, 她對我母子曾有一飯之恩,況且她是宮中老人,離開皇宮無家可歸。我不攆她離開,希望你不會因此不快。」
「我有什麼可不快的,」君微拍拍床,「我才不喜歡有人伺候著呢!」
「是嗎?」閻煌邊說著,已經拾起她肩頭的長髮,手指穿過髮絲,輕車熟路地將滿頭青絲挽起。
「是呀!」
閻煌從腰間取出簪子替她綰上,笑問:「那我現在是在做什麼?」
君微一愣。
這一路北上,都是閻煌替她整理的頭髮,次數多了也就習以為常,君微甚至沒覺得讓一國之君替自己梳妝是多麼奢侈的事。
「以後我自己來……吧。」
說的有些心虛,畢竟她也知道自己的手藝。
閻煌俯身,替她將鞋履擺正,「還是我來吧,免得走一半路頭髮便要散了。」
被他牽出寢宮的時候,君微突然問:「你昨夜睡在哪兒?」
閻煌側頭看她,反問,「你覺得呢?」
莫名的,臉一熱。
君微囁囁,「我睡得沉,不曉得。」
「是挺沉的,打呼,磨牙,睡覺還愛把腿往別人身上擱,一點兒淑女形象也沒有。」
他每說一個字,君微的臉就紅一分,最後幾乎要無地自容,「你,你怎麼可以這樣男女授受不親!」
閻煌好笑,「這一路回來,你不都這樣麼?」枕他膝蓋,枕他胸口,沒有這小姑娘睡不踏實的地方,只要靠著他就能呼呼大睡,一夜天明。
「那是荒郊野外,這兒不同!」這裡可是皇宮,就算她是記憶不清,可還知道這種地方規矩最是森嚴。
「有何不同,」閻煌凝著她,「我身邊罷了。」
君微心神一盪,胸口溫熱。
天地之大,左不過都是他身邊。
沒什麼區別。
「還有,」閻煌重新牽起他向勤政殿走,「昨夜你我並未同|床,你且安心。」
君微抬眼,便瞧見他脖子紅了。
……為何覺得,這話不太可信呢?
作為帝君,歸來之後的閻煌是要聽取朝政的,滿朝文武在下,他端坐於王座,身後是屏風。
旁人不知道,他卻能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響,是那貪吃的小傢伙在啃包子,許是噎著了,手忙腳亂地端杯倒水。
腦海中浮現出君微的神情,他冷凝的面色不由鬆動了一絲。
這神色變化落在殿下官員眼中,並不知其緣由,還以為是那句話取悅了新帝,連忙再接再厲,「……故而老臣認為,可以以麓林公主為妃,以示睦鄰友好之意。」
哪知他話音未落,閻煌臉色已變。
這喜怒不定,比先帝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事不必再提。」
「可是……」
閻煌濃眉蹙起,語氣已是不耐至極,「若是卿認定非和親不能平天下,那讓你娶了那翼族公主,去當麓林駙馬,享一生榮華富貴可好?」
說話的大臣已是三朝元老,年歲已高,何曾被人這般揶揄過?當下又氣又惱,連聲說著「老臣惶恐,老臣惶恐!」
眾人見新帝半點面子也不留,深知此事已無迴旋餘地,誰也不敢再出頭了。
風煙波立於眾臣之中,耳聽六路,自是察覺到眾人的敢怒不敢言。
她也知道,以閻煌的本事,完全可以與這幫老傢伙虛以委蛇,誰也不得罪,之所以一點面子不留,是因為和親一事觸及了他的底線——君微。
風煙波斂目,待退朝無人之後,方才上前,「閻郎真該下來瞧一瞧,這幫老狐狸背過身時候交換的眼色,那可真叫精彩。」
閻煌長指支頜,慵懶道:「有什麼可看的,人與魔還不都是一樣欺軟怕硬的嘴臉。」
「這倒是,西荒那些你都見慣了,這種自然不放在眼裡,」風煙波話鋒一轉,「昨兒你托我跟那老頑童打聽的事兒,我問過了。」
閻煌正色,「怎說?」
「子時靈體不穩,封印鬆動,倘若夜夜如此,多半是有封印將開未開。」
閻煌鬆開支頜的手,「封印?」
君微經歷身死神滅,早已不復當初作為金芝小妖的身體,哪兒還能殘留什麼封印?
「而且,我還問了閻君所說的非六道……除了獙獙之內的上古神獸,還有一類。」
「你說。」
風煙波一字一句道,「遠古諸神。」
閻煌一怔,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也就是一說,」風煙波也笑,「小娘子這般天真無邪,我瞧著也不像能跟遠古諸神扯上關係,更何況,上古時期龍鳳二神為封印魔皇以身殉道,化為琅山環海,如今山海仍在,神祇又怎可能歸來——」
哐當。
盤盞落地,圓滾滾的葡萄溜了一地。
原本聽見散朝打算出來找閻煌分享的君微,雙手抱著頭,緩緩蹲下了下來。
「微微!」
「小娘子?」
閻煌快步上前,扶住君微,擔憂道:「哪裡不舒服?」
君微眉毛都打結了,「我頭疼,突然好疼。」
雙手替她捂住太陽穴,閻煌吩咐風煙波去請獙老,又回頭問君微,「你可是想起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