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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也不活。
君微心臟揪得疼,像這樣的活在人間,對煙波姐姐這般颯爽的女子來說,何嘗不是人間煉獄?
「慕容鯤做的?」
瀾恭輕聲道:「除了他,還有誰。」
君微咬牙,小拳頭繃起青筋,虧得她還念在養育之情,不想大狐狸要他性命,卻不知道這人早已不是琅山上的先生,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而已。
「有沒有法子能救煙波姐姐?」君微看了眼毫無反應的風煙波,不甘心地問,「哥,你既然一直替她續命,一定還有轉換餘地對不對?」
「慕容練的那些邪門歪道,連我也不曾涉獵。」
君微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瀾恭拉住,「你去哪?」
「既然只有他知道,自然是問他!」
瀾恭無奈道:「他以為風煙波死了。你如今去找他問,豈不是擺明了告訴他,人還活著,而且是我救的。」
君微緩過神,敏銳地追問:「所以他真的相信你是站在他那邊?」
瀾恭點頭,默認了。
「他憑什麼信你?」以君微對慕容鯤的了解,太明白這人心思之深沉,「你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嗎?哥哥?」
瀾恭苦笑,「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慶幸你天生敏感,還是可惜……什麼也瞞不過你,微微。」
君微惱了,「別跟我打馬虎眼!我不是千年前不懂事的小女孩了,不管你跟靳熠之間有什麼約定,告訴我!我不會拖後腿,或許還能幫到你們,為什麼非要瞞著我?難不成我會幫著慕容鯤害你們嗎?」
瀾恭的苦笑越深,「自是不會。」
「那你說,」君微強勢道,「你跟大狐狸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也沒什麼大不了,」瀾恭輕描淡寫地說,「我不過是與他約定,只要他管好鐵騎,不傷害黎明百姓,便不與他為敵,至於王位是他坐還是慕容氏坐,其實我不在乎。」
「你真的不在乎嗎?」君微反問,「就算是如今這個殺伐成性的慕容鯤登臨九五,哥哥也不在乎嗎?」
瀾恭攤開手,讓她看見自己坐在木輪椅上毫無知覺的下肢,「為兄管得了嗎?」
君微一時語結,心裡難受,別開了視線,又聽瀾恭接著說:「微微,慕容鯤不是靳熠的對手,你我兄妹二人只需等候結果就行,別再插手人間事。聽話。」
君微狐疑地打量著兄長,總覺得數日不見,哥哥有哪裡不同了。
千年前,他是心繫天下,不惜以身封印陌生的龍神,千年後,他是為了守護海國,甘願犧牲小我,一人一戟挺直了脊樑也絕不服輸的執戟公子……無論哪一個,都與眼前這個說著「別再管閒事」的男人判若兩人。
「哥,」君微嚴肅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君微笑了,「你騙我的次數還少嗎?當年我外出遊歷,靳熠上門提親,這事兒你瞞著我。你親自下人間找慕容談條件,慫恿他修道,別浪費光陰同與我玩樂、耽誤我修行,哥,這麼多事兒,瞞我這麼多年,不累嗎?」
瀾恭靜靜地聽她說完,面色倒還算淡定,但突然止不住的咳嗽泄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情緒。
君微慌了,連忙上前替兄長順氣,一邊說:「你別急、別急,我沒有秋後算帳的意思……哥,我只是想你明白,事兒如今我都知道了,也沒有尋死覓活,你真的不事事瞞著我,拿我當小孩看待。」
瀾恭以手背掩著嘴,哭笑不得地說:「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小孩。」
君微還想再說話,便聽見院中枯木狂響,像被狂風颳過,她立刻起身,將瀾恭和風煙波護在身後。
是靳熠和慕容鯤。
「他們怎麼過來了……」君微喃喃自語道,並未察覺身後瀾恭停留在自己後背若有所思的眼神。
很顯然,慕容鯤處處對靳熠下著殺招,可靳熠卻主要以防守為主,處處退讓,完全不是他平日的行事作風。
君微覺得有哪裡不對,可她不確定是不是跟自己請求大狐狸留慕容一命有關。
慕容鯤大約並不知道君微在此,是以攻勢完全不加收斂,門邊的水缸被劍氣掃過,頓時迸裂,發出驚心的聲響。
幸而君微預先布下的屏障,碎片才並未迸進室內。
但下一刻,靳熠已從高空掠下,背對著她所在的偏院,有意無意地擋住了慕容鯤的劍氣。
君微站在門邊,抬頭看向那道紅色背影,斗篷獵獵,像一道屏障,護她周全。
「哥,他答應我不殺慕容鯤,但我不知道這是對還是錯……」君微絮絮,卻沒有聽見回應,她察覺異樣,毫無準備地回過頭,卻意外地看見輪椅上的瀾恭渾身縈繞著藍色的光暈,整個人看起來虛無縹讀得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君微大驚,「你要做什麼?」
「微微。」瀾恭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待她近身,他抬起清瘦的手,撫了撫她已近及腰的長髮,淺笑道:「你說的對,我的微微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了。」
第94章 尾聲
君微試圖靠近瀾恭,可他已在身側布下了結界, 將她攔在半步開外。
「哥, 你到底想做什麼?」君微試圖破開結界, 可是毫無作用。
瀾恭目光平靜,甚至還帶著隱約的笑意,「一直把你當小孩子看待是我的錯。你既能獨當一面,自然是最好的,我也可放心將這天下交由你看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