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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睜眼,聲音像小貓咪在哼,「……大狐狸。」
閻煌的手還停在半空,幽幽地「嗯」了一聲。
「你可不要……騙我呀……」
手向下,閻煌的掌心落在她滾燙的小臉上,大約是發燙的酒氣得到紓解,君微竟無意識地又朝他的方向貼了貼,像極了滿心依賴的小獸。
本就因為月色、酒意而柔軟的心,像又被什麼撞了一下,神魂皆盪。
閻煌倏然抽回手,收緊了手指。
九葉金芝的誘人……還真是遠超他的估計。別說那些蠢蠢欲動的妖鬼了,就算是對他,也是莫大的誘惑。
想,據為己有。
想,拆吃入腹。
閻煌蹙著眉解開披風,覆在睡意正酣的君微背上,自己則踱出了洞穴,借著夜風散一散酒氣。
君微以為他是普通人,又見他幾番相護,一心一意信他最多不過覬覦自己的治癒能力,絕不會傷她性命——卻不知,他是人,卻也是妖。
棺槨里的生母,是世間少見的鸞族後裔,而對他這樣的半妖來說,九葉金芝正是渴望蝕骨的靈藥,這種渴望,遠比她所遇見過的任何一個妖鬼更勝。
可是她叫他,別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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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時,宋宋終於眼巴巴地盼了少爺回來,而且……還是抱著藥簍子回來的。
如果他沒看錯,睡得香甜的小藥簍子還把口水往他家最是潔癖的少爺的衣襟上蹭了蹭!
「備兩匹馬,還有調理的藥。」
「兩匹?」宋宋問,「少爺你要帶誰出門?」
「難道是你?」
宋宋撇了撇嘴,為什麼就不能是他?他不比這愛吃貪睡的藥簍子有用嗎?「少爺還要帶別的嗎?」
「乾糧帶些肉,但別太多,吃太胖得把馬累死。」毫無疑問,他是在說君微。
「還有,藥里多加甘草多加梨。」說完,閻煌抱著人進屋了,還順手關上了門。
怎麼?連調理藥也是給君微的啊?這咫尺苑裡的藥材都是天下少有的好東西,就這麼把藥當湯的餵給「外人」,少爺!這藥錢要怎麼算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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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煌知道小妖怪沒什麼本事,但沒想到她連馬都不會騎。
他懶洋洋地靠在馬邊,看著小傢伙上上下下地跟馬作鬥爭,弄得滿頭汗。
「小娘子,」伴隨一聲嬌滴滴的呼喚。風煙波從高牆躍下,順勢將君微抱上了馬,扶她坐穩了,還不忘拋了個媚眼,才回頭對閻煌說,「閻郞,小娘子是用來疼的,若你不疼她,奴家可要把她帶走自個兒疼了。」
閻煌負手,看向還在手忙腳亂地找韁繩的君微,「那也得她願意跟你。」
風煙波笑,「妹妹,可願跟我走?」
君微正愁腳踩不到馬鐙,手又捉不住韁繩,人坐在馬背上一點兒安全感也沒有,哪有精力分辨他倆是玩笑還是說真的,只隨口答:「我要跟大狐狸一起。」
閻煌聞言,嘴角若有似無地飄過笑意。
「妹妹可得想清楚了,閻郞除了這幅好皮囊,其他可處處不如我,跟著他難免吃苦受累,關鍵是閻郞還不懂疼人,你傷了、疼了、孤獨寂寞了,他可都不會曉得。」
君微覺得閻煌雖然是毒舌一點,但也沒那麼不濟,剛想開口替他解釋,馬突然撂了下蹄子,她沒抓穩自然險些就要從馬背上摔下來。
閻煌眼疾手快,扯住韁繩穩住了馬匹,而後握住她的腳腕往馬鐙里一塞,很快就鬆開了,抬起頭來頗為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君微委屈兮兮的,她從小到大沒騎過馬,如何能無師自通呢?
閻煌轉過視線,正對上風煙波若有所思的目光,於是靠在君微的馬邊問:「你沒別的事要做嗎?又到我這裡閒逛什麼?」
風煙波嫣然一笑,「來借匹馬。」
「偌大醉風樓,窮到連匹馬都要朝我借?」
「奴家不是想臨行前來瞧瞧小娘子麼?」
「她有什麼可瞧。」
「當然是瞧瞧看,她有沒有——」風煙波朝君微一眨眼,「被好生照料嘍。」
閻煌涼涼睇她,眸光中帶著威脅。
風煙波一笑,嬌聲說:「既然小娘子不願與我走,我便不多事了,先行一步,北境碰頭。若是遇見那人,還請閻郞……替我問一聲安好。」
說罷,她持著韁繩雙手一拱,然後揚鞭疾馳而去。
斗篷迎風揚起,獵獵如旗幟,颯爽得完全不像醉風樓里那個柔情媚態的頭牌。
「煙波姐姐好生厲害。」
「少叫她姐姐,她的年紀足以做你的姨奶奶。」
君微聽他不是在誇張,她自己化形百年,風煙波要做她奶奶起碼得兩百歲以上吧?難道,她竟也不是人類嗎?
「半點眼力見也無,還敢出來招搖。」閻煌嘁了聲,十分嫌棄。
聞聲趕來的宋宋忙說:「少爺再等等,我去重新尋匹馬來。」
「不必了,」閻煌半垂眼睫,從君微手中奪過韁繩,而後足下一蹬躍上馬背,坐在她身後,雙手牽起韁繩剛好將她攏在身前,再不怕她東倒西歪地摔下馬背,「就這樣吧。」
宋宋驚得嘴都合不攏,可閻煌已經從他手中將包袱一撈,丟進胸前的小妖怪懷裡,然後策馬揚鞭,絕塵而去了。
「別進我房間,我不喜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