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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煌鬆了口氣,既嫌棄又心疼,「你說你到底有什麼用?當個餌還差點把小命弄丟。」
聽他一說,君微頓時後怕——那麼多羅剎,瞬間連灰都被吹散了,要不是大狐狸趕來,她豈不是莫名其妙就成了陪葬?於是一眨眼,又是一串淚珠子。
閻煌無奈透了,這小妖怪分明是就怕狠了。
因為被他用斗篷遮住的緣故,君微用來綰髮的絲帶已經鬆開了,半長的頭髮凌亂著,加上哭花的小臉鼻尖紅紅的,看起來著實可憐,閻煌嘆了口氣,捏開被眼淚黏在她臉上的髮絲,「既然這麼怕,為何還不逃,站這兒等死?」
「你讓我不要怕,不要逃的啊……」
閻煌語結。是,是他叮囑不許掉鏈子,可那是因為他知道小妖怪怕死,擔心羅剎還沒聚集,小傢伙就跑路了……卻沒想到,這丫頭竟會硬生生地頂到最後一秒,差點把小命給賠進去。
回想起他終於施完成,低頭突然發現小妖怪還呆呆地站在天網之下,那一瞬的心驚,閻煌不由收緊了手指。
被捏疼了大臂,君微又疼又委屈,「我怕拖了後腿……」
「你是真的……傻。」
君微又被人救了一命,自覺理虧,也不想同他計較,只嗅了嗅鼻子,「瀾恭呢?」
死裡逃生的普通人差不多都已經逃走了,卻不見鮫人的身影。
「這陣只傷妖魔,對鮫人無害,他大概正在哪個角落裡享受的快感。」
「他才沒這麼變態。」君微不信,於是動身去找人。
閻煌剛追在她身後走了兩步,頓時蹙起眉來,乘著小妖怪沒注意,揭開了斗篷——只見黑色的斗篷已然被灼燒出數道焦痕,連帶著內里的黑色勁裝也綻開了。
他將斗篷一解,隨手扔在路邊,又披下頭髮蓋住了後背,「你認識執戟公子才多久,了解他什麼?」
君微想了想,確實不久,也就是萍水相逢,拔刀相助。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對瀾恭莫名親近,也許是因為她一直受先生的天下大義的教育,對瀾恭為族人所承受的一切心存敬佩吧。
「確實不太了解,」她一邊四處尋人,一邊說,「可我也不了解你呀。」
閻煌腳步微頓,眼神暗了暗。
「但是這並不影響——」君微回看向他,嘴角帶笑,眼神清澈而明亮,「不影響我相信你。」
胸口的悶痛在這笑眼裡一絲絲的融開,像縹緲的香氣,漸漸沁入心脾,閻煌嘁了一聲,撇開視線。
「瀾恭?!」君微驚呼。
閻煌挑眉看去,果然看見了倒在一邊的鮫人,壓在他身上的木輪椅被君微挪開了,露出他布滿焦痕的身體。
「不是說對鮫人無害嗎?」君微吃力地扶起瀾恭,一邊回頭問閻煌。
閻煌單膝著地,探向鮫人的眉心,「你竟然——」
事急從權,君微顧不上會被數落,咬開手指就擠出血來,滴在鮫人乾涸的唇上。
一把拽過她的手,用靈力封了那道傷口,閻煌眯起眼,「你答應過我什麼?」
「我損失幾滴血不會死,可不救他,他就要死了呀!」
君微還要解開封印,卻聽虛弱的鮫人發出了低微的聲音,「……別再傷害自己了,君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小高|潮喔
第39章 開竅
「……我已藥石無醫,不必再浪費精力。」瀾恭用枯瘦的手按住了君微的, 「為續命我早已飲下魔血, 時至如今怕是再算不得鮫人, 為閻兄術法所傷實屬正常。」
飲下魔血,入了魔道?!
琅嬛大陸魔族地位最低,被驅逐西荒,甚至不允許光明正大地出入人間。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妖就算一死, 也不肯落入魔道,遭受屈辱。更何況是被鮫人視作信仰的執戟公子?
莫說君微不敢相信,就連閻煌,在此之前也絕未想到執戟公子會為了維持海國, 犧牲至此。
「天相有異, 海皇無蹤, 若不是有人蓄意將羅剎引入景都,我族又何至於淪落至此?」瀾恭吃力地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直起身, 奈何渾身筋脈俱斷, 只能被君微扶著,「幸而,有閻兄與君姑娘出手, 滅羅剎救景都,我瀾恭自知命不久矣……雖死無憾。」
「什麼無憾!」君微難得動了怒,「你不是還要看鮫人復國嗎?現在羅剎是死了,可偌大景都還要靠你們復興啊, 你若此時死了,從前飲魔血,忍辱負重吃的那些苦不就都白費了嗎?」
瀾恭又是一口血嘔了出來,猩紅中夾著墨色。
君微一急,又想以血救他,卻被這已然只剩一口氣吊著的鮫人死死的捺住了手腕,「真的不必在我身上浪費了……待我族復興,若發現他們的執戟公子竟已墮落成魔,又當情何以堪?不若就此去了,留個信仰。君姑娘,瀾恭此生不長,臨到終了能得你真心相待,足矣。」
「得她真心足矣,那我呢?」一道女聲橫空而來,白色身影裹挾著暗香從房頂躍下,直跪在君微和瀾恭身邊,「在你眼裡、心裡,又置我於何處?!」
「……煙波姐姐?」君微呆呆地看向從天而降的風煙波。
素顏不見嬌媚,反添了三分英氣,風煙波死死地盯著垂死的瀾恭,眸子幾乎要沁出血來,聲音顫抖,「見了我竟就無話可說了嗎?」
在風煙波趕來之前,瀾恭已如風中殘燭,只餘一口氣了,可此時晦暗的眸子卻恍惚重新亮起來,帶血的嘴角輕輕彎起,語氣不復淡然,竟帶了些許笑意似的,「未曾想,死前竟還能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