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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書上看來的,我也不曉得藥效究竟如何,只能都試試。」君微一歪頭,「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你到底從書上學了多少?」還真像她自個兒說的,天文地理什麼都學。
「不多不多,皮毛而已。」君微自謙完了,突然又問,「你為什麼說先生沒在找我?」
閻煌淡淡地說:「琅嬛雖大,對修道之人來說卻只有想找,和不想找的區別。何況你體質特殊,他若有心來尋,早就露面了。」
君微想了想,「若我走了,你想找我就能找到嗎?」
閻煌挑眉,「你想走到哪?」
「我只是問問,沒真要走。」君微追問,「當真我去了哪兒,你都能找到?」
「自然。」閻煌清清嗓子,「只要我想找,上天下海都能把你給挖出來。」
「我又不是土豆,挖什麼挖。」君微拍拍手上的灰,看了眼簍子裡的藥,「行了,可以回去了,還得給瀾恭熬晚上的藥呢。」
閻煌走在她身後,「你費盡力氣想救執戟公子,只是為了饕餮閣里的鮫人?」
「不然呢?」
「……為何不求我出手?」
君微眨眨眼,「我若求你,你會出手嗎?」
「不會,」閻煌負手,「本少爺從不多管閒事。」
君微毫不意外似的聳了聳肩,「那不結了?」
閻煌無聲走在她身後,眉間微蹙——在她眼裡執戟公子是心懷蒼生的英雄,而他呢?就是見死不救的小人?還真是……令人不爽。
「哎喲。」君微捂著後腦勺,看向滾落在地的松果,又狐疑地打量閻煌。
閻煌若無其事地從她身側走過,「腿短,走得就是慢。」
「腿長了不起!我還能長高呢,等著!看我不長得比你高、比你壯!」
「你可以試試。」
哼!君微又回頭抬眼看了看上方的樹——最近的一顆松樹還隔幾丈遠,這打哪兒蹦出來的松果啊?!
兩人趕回小築,剛剛進院子,君微就喚了聲「瀾恭,我們回來了!」
然而院子裡毫無回音,她矢口「壞了」,立刻奔進了屋。
果不其然,瀾恭正伏在地上,嘴邊的血蜿蜒刺目。
君微用力想將他拽起來,可對方雖然瘦弱、骨架卻並不小……她還是吃力得很。
閻煌上前,單臂從她面前接過瀾恭,輕輕鬆鬆地將他安置在榻,又探了探鼻息,「放心,沒死。」
君微自然知道人沒死,只是這身體又弱了幾分,也不知道她那些紙上談兵,到底能不能救命……
「大狐狸,幫我個忙好不好?」
閻煌的袖子上沾了瀾恭的血,正嫌棄地拿布揩拭,聞言隨口道:「說吧。」
「幫我看一下藥爐,別讓火滅了。」
閻煌停下動作,「那你呢?」
「我,」君微不擅說謊,一打誑語就結巴,「我、替他針灸,疏通疏通淤血。」
閻煌半掩眼睫,終究沒揭穿她,撩開帘子去院中熬藥了。
君微伏在窗邊,見他確實忙著切藥、生火,才放下心來,返回榻邊,拾起鮫人的手腕,探了探他的靈體。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積重難返的靈體——就算是那夜在邊城遇見的鮫人,傷勢再重也是因為傷筋動骨、內臟出血。而瀾恭不是,他是連靈體都已千瘡百孔了,而且是舊傷疊新傷,以至於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草藥能不能救他,君微心裡沒底。但她知道,她的本體可以。
只是……君微心虛地看了眼窗外,閻煌正不情不願地收拾著藥罐。她不敢在大狐狸面前施救,因為自己曾答應過,不會為了救人而自傷,她怕大狐狸生氣。
「就一點點,也不算自傷的。」君微自言自語地說,一邊用銀針在手指上一紮,擠出血滴來。
鮮紅的血,被瀾恭頸邊未癒合的傷口一點點吸收了,那傷口也便隨之合攏,眨眼工夫竟幾乎不見了痕跡。
「不能更多了。」君微把手藏入衣袖,「再多,大狐狸肯定要翻臉。」
她剛打算起身離開,卻覺得衣襟一緊,回頭才發現是瀾恭抬手攥住了她的衣角。
鮫人藍灰色的眸子很安靜,聲音是一如既往的空寂,「君姑娘,瀾恭何德何能,竟讓你以——」
君微耳尖,隱隱聽見閻煌走過來的腳步聲,慌亂之下一把捂住瀾恭的嘴,拼命地使眼色。
閻煌本想來問一問這藥的配比,沒想到會看見小妖怪親昵地摟著鮫人,甚至還捂著他的嘴,滿臉緋紅。
他頓時冷下臉來,「我這是進來的不是時候?」
「不不不,」君微看了瀾恭一眼,見對方沒打算開口,才緩緩鬆開手,「我只是,在幫他……呃,松一松筋骨、對……松一松。」
說著,她就勢捏住瀾恭的肩,胡亂地揉捏著。
瀾恭原本面無血色的臉,隨著她這一通折騰,竟浮上了些許紅暈,一邊咳嗽,一邊避開她的手,「……不,不必了,在下受不起。」
君微這才跳起身,拍了拍手,跑到閻煌面前,彎腰看他手裡的藥罐,「還得加點甘草,不然太苦了!我去弄,你歇著啊。」說完,逃命似的溜了。
房中只剩閻煌和瀾恭二人。
閻煌負手,看向虛靠在塌的鮫人,良久,冷聲問:「若我助你除去饕餮,你可願借凝碧珠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