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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意外地「啊」了聲,但到底是生意人,很快就拐過話頭,「不麻煩,不麻煩,您夫人可愛得很,客人的小孩兒都很歡喜她。」
閻煌攬著君微的肩,問:「這些日子,她的房錢——」
「啊,有人替她付過了。」老闆倒是個實在人,「還多付了好些日子的。」
果然。
「是什麼人付的?」
老闆為難了,「那人穿得一身黑,斗篷捂得嚴嚴實實,連臉都看不見,不過好像受了很重的傷,說話沒幾句就咳嗽,咯血——出手倒是真闊綽,一口氣給令夫人付了一個月的房錢。」
說到這裡,他似乎覺得自己這話有點不妥,忙止住了。
閻煌微微垂眸,看了君微一眼。
小姑娘一臉懵,搖了搖頭,「我不曉得這事兒。」別說什麼黑衣人了,她連住客棧要房錢的事都是剛剛知曉的。
「對了,」店老闆說,「公子你等等,令夫人還有些東西在鄙人這裡。」
說著,他回了櫃檯後,不多時就拎了個布袋子出來了,遞給閻煌,「這東西,鄙人怕令夫人……呃,單純,會給人騙走,所以一直沒敢給她。如今公子既然來接人了,就物歸原主吧。」
閻煌伸手接過那不起眼的袋子,隨手系在君微腰間。
「這袋子也是奇怪,怎麼都打不開,」老闆嘀咕著,「不過我初次見到令夫人的時候,這袋子散發著奇怪的綠光,跟保護罩似的,連蚊蠅都近不得身。」
布袋子是君微的乾坤袋,這種認主的寶物,尋常人自然是打不開的。
至於護著小妖怪的綠光,莫非是久無音訊的瀾恭嗎?
「……知道了,這些日多謝老闆照顧,我們便不多叨擾了。」
「不住了嗎?那剩下的房錢——」
「留著給孩子買糖罷,」閻煌又拋了一錠金子過去,「謝了。」
「哎呀,多謝公子,多謝!」
街角,暗處,露出黑色的一角。
斗篷的陰影下,單薄而幾乎不見血色唇抿得極緊、極緊。
作者有話要說:喂喂餵?就這麼未婚夫妻了,你內人她自己知道嗎?
第68章 螢光
從長慶到南疆,閻煌一路花了十數日, 帶著君微同行, 車馬就更慢了。
小姑娘似乎是將前塵往事忘了個乾淨, 見什麼都覺著有趣,纏著他問東問西。從前或許是因為心裡還存著「找先生」這麼一回事,所以還收斂些,如今心無掛礙,就真當遊山玩水了。
一串糖葫蘆, 一個風車都能換她笑顏。
起先,閻煌還在愁如何喚回她的記憶來,如今卻隱隱覺得就這樣重新活一次也好。
前塵舊夢,開心遠不如煩惱多, 忘了未必是樁壞事。
白日裡, 君微玩得盡興, 入了夜,睡得也就香甜。偶有中途不得不耽擱在荒郊野嶺的時候, 她就枕在閻煌腿上, 一覺到天明。
倒是閻煌,徹夜不能成眠。
總擔心眼一閉,她又會像那日一樣化成星輝消散似的, 一瞬不敢讓她離開視線。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發現每夜子時,小妖怪的身上都會泛起淡淡光輝,一層薄霧似的包圍著她, 伸手去觸,只覺得溫熱,卻並無實體。
他走南闖北,百年來也算是見過世面,卻不曉得此為何物。
這夜子時,枕在他膝頭的小妖怪身上又散出淺淺光輝來。
閻煌靠在樹幹邊,捏起她的一縷青絲,流光從指間流瀉,他正出神,卻聽見一聲清幽的嘆息。
可君微眼還閉著,睡得香甜。
「誰?」他壓低聲音,啞聲問。
那個聲音似乎又嘆了一口氣,這一次閻煌聽出來了,是個女子。
只是不知為何,他看不見對方。
「閣下是什麼人?為何不現身相見。」
夜間的林子,風吹樹葉簌簌作響,若是普通人大抵要害怕或是疑心幻覺,但閻煌此人向來對自己的判斷有十分信心,便是對方再也不開口,他也曉得那女子就在附近。
良久,那女聲才重新出現,「你的傷,很重呢。」
他本是半妖,卻為了救君微生生被斬開妖魄,丟了一半性命,昏睡了足足十日,縱然表面上看不出累累傷痕,骨子裡也是千瘡百孔。
這人竟能看得出來?
閻煌心中起了警惕——雖說之前以金芝妖的身份救贖了長慶百姓,君微早已不是曾經九葉金芝之身,不至於招來覬覦,但以他如今殘軀,真要遇上強敵難免捉襟見肘。
仿佛是看見了他無聲握劍的動作,那女子幽幽地嘆了口氣,「你啊……我怎麼會傷你?」
隨著這一句,閻煌只覺得後背左胸一熱。
不待他做出反應,已有什麼源源不斷地被輸入經脈之中,猶如溫暖春|水滋潤著乾涸的經脈,一點點溫煦起他這多日奔勞之下疲憊的身體。
待那溫熱感退卻,閻煌方意識到是「那人」在替自己療傷。
「閣下到底是什麼人?」
可是那個聲音再沒出現。
他心急之下想要起身,結果驚動了膝上的睡著的君微,她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問:「大狐狸,怎麼了?」
「沒什麼,」閻煌說了一半,突然頓住了,「你適才喚我什麼?」
被吵醒的君微愣神,「大……狐狸?」
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稱呼他呀?一開始她明明是叫哥哥的,後來硬是被「未婚夫」糾正,讓她叫煌哥哥,她覺得彆扭,索性都用「餵」來取代,這脫口而出的大狐狸,連君微自己都不明白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