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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知道!」
君微一言出,閻煌扶住她的肩,「當真?」
君微胸口起伏,「我曾在九州奇門裡讀到過,雖然布陣的那些頁被撕去了,可破陣之法還在——」
「微微。」閻煌喚她。
君微疑惑地抬頭看他。
「你還要給我多少驚喜。」眼角眉梢強壓著將她摟入懷中的衝動,閻煌重新抱起君微,從城牆躍下,落在馬背上,頭也未回地對風煙波二人說,「皇城見!」
說完,縱馬疾馳。
君微伏在他身前,百感交集。
「在想什麼。」
「……先生被仇恨攪亂了理智。」
「我並不覺得夙天縱的所作所為是失去理智。」閻煌聲音低沉,帶著冷意,「微微,你知不知道要在長慶城,在皇城腳下,這麼多往來方士的眼皮子底下,布下如此龐大的陣法需要多長時間?」
君微一怔。
「一個甲子,」閻煌一字一句地說,「至少六十年。夙天縱至少從六十年前就開始落子,與其說他現在是被仇恨沖昏頭而失去理智,不如說……之前的漫長時光他都在韜光養晦,只等著這最後一擊。」
君微又想起了六十年前的先生,一顰一笑,點點滴滴。
她的眼裡、心裡百年來只有先生一人。他是天,是禮,是萬事萬物的起源,是她對於這個世界鴻蒙的最初認知。
現在,她才忽然明白,自己從來未曾了解過這個人。
她甚至不知道,那些短暫離去很快歸來的日子,先生是不是都站在這裡,於黃昏黎明,一點、一點親手繪下這要取百萬生靈性命的殺陣。
然後,若無其事地回到琅山,再雲淡風輕地對她說天下蒼生,說人間正道。
多麼荒唐。
作者有話要說:「你還有多少秘密?」
「我最大的秘密你已經知曉。」
「什麼?」
「你。」
第58章 皇宮
天色愈暗,城中能逃散的人都已經逃了, 剩下的人無非兩種——走不掉的, 和不能走的。
街邊, 鶴髮老者拄著個拐杖,對著半抹殘陽和滿地狼藉幽幽地嘆了口氣,正要回身,就看見一匹高馬載著一男一女,自長慶大道往皇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夕陽給兩人鍍上了一層金邊。
猶如會發光。
這個王朝, 這座城,莫非還有希望嗎?
*** ***
大灃宮門前,禁軍猶在。
一馬二人,停在門口, 風撩起了二人輕薄的錦袍和女子披散在肩的青絲。
禁軍守衛橫過長戟, 「來者何人!若還想活命, 速速出城去吧。」後一句,已然是規勸的口吻, 顯然他們也清楚目前長慶城內的局勢, 沒有棄城逃走不是因為不知情,而是因為放不下。
閻煌與君微並肩,停在原地, 只問:「帝君何在?」
守衛一愣,「陛下行蹤豈是你能打聽的?快快走開,大敵當前,我沒空與爾等耽擱, 趕緊走!」
君微見大狐狸面色不善,怕他跟守衛動手,趕忙說:「勞煩小哥通報……城內圖騰陣法,我們有辦法解除。」
對方見她柔柔弱弱一小姑娘,根本不信,「大統領都無計可施,你能有什麼辦法?」
閻煌終是沒了耐心,牽起君微的手不由分說就要硬闖。
禁軍守衛紛紛拔劍出鞘,眼看便要鋒芒相對,卻聽遠遠傳來一聲斷喝,「住手!」
只見一人從禁城之中策馬奔來,高頭大馬堪堪停在閻煌面前,一襲戎裝的男子翻身下馬,雙手抱拳,朝閻煌一掰,「禁軍統領魏康,見過儲君殿下!」
君微一愣。
知道閻煌與灃帝蘇印之間的血親關係是一回事,想到他是儲君就完全是另一碼事了——以大狐狸對生父的厭惡,君微一直默認是因為灃帝拋妻棄子造就的,如何會料到他竟會立了曾被拋棄的私生子為儲?
「誰是儲君?」閻煌神情冷漠,「大統領怕是認錯人了。」
「殿下……」魏康無奈道,「事到如今,殿下就別在為過往之事與陛下鬧彆扭了,強敵當前,我大灃危在旦夕,還望殿下能不計前嫌,保家衛國。」
「這是蘇印和你的國,不是我的。」
「殿下!」魏康本還想規勸,一眼看見閻煌身邊的小姑娘,登時愣住了。
君微朝他微微頷首。
他們於數月之前曾在醉風樓有過一面之緣,只是一來,當時君微白紗遮面,二來,當時她還是豆蔻少女的模樣,未曾長開,那會兒魏康就瞧著她眼熟,現如今根本就是完全被怔住了——
這不正是那一年,剛從西域穹隆來到長慶的常曦公主嗎?!
迎親的隊伍,是他接引的。
東宮走水,常曦殞命之後,也是他親自送走的靈柩。
魏康完完全全驚呆了。
他的視線令閻煌不悅,側身微微遮擋了君微,蹙眉道:「大統領也要攔我?」
魏康這才回過神,勉強收斂了驚愕,可還是忍不住多看君微幾眼,一邊心不在焉地說:「末將不敢攔殿下……何況,陛下也一直都在等您。」
閻煌冷笑,「他竟還沒有逃出城去?」
「殿下這是何話!」魏康微惱,「長慶乃我國都,皇宮系王族之榮耀,陛下英明神武,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棄城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