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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微略惱,想了想, 終究化作燦爛笑臉:「我的身子我都不急, 你急什麼?」
「與我何干?」靳熠持杯,一飲而盡,然後拂袖起身, 從二人面前走過,又頓住,未曾回頭,「既要作良藥, 便有點誠意,還愣著作甚,跟上。」
語氣委實不佳,比當初的大狐狸有過之而無不及。
君微撇撇嘴,臨走看了風煙波一眼。
濃妝勾勒出她美艷的輪廓,一襲華服更是傾城,美則美矣,偏偏沒了生氣。君微想起初見風煙波那會,在醉風樓,這位頭牌又美又颯,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看透世俗的灑脫,而非眼前這般只剩美艷空殼。
她想了想,低聲說:「哥哥他沒事。」指的自然是瀾恭。
本以為風煙波聽了消息總該撥雲見日,沒想到她只是目光一怔,微微頷首,可籠在眉眼間的愁緒並未減輕分毫。
這下君微有些迷糊了,難道不是為了為哥哥嗎?
「磨磨蹭蹭做甚?不樂意現在就可以走。」靳熠停在殿門口,回頭看她倆,濃眉緊蹙,一副下一刻就要動手送客的架勢。
君微連忙追上前,結果長袍逶迤,險些被絆倒,踉蹌著撲了過去。
靳熠下意識朝後避了避,眼瞅著小姑娘要撲空,他卻又突然移形將人摟了個滿懷。
「……我不是故意的,」君微解釋,又覺得跟之前打翻酒杯的說辭太相似,怕他誤會,趕忙補充,「這次真不是。」
靳熠將她從懷中推開,一振衣袖,斜睨了她一眼,「是麼?閣下的話,鄙人都不知該不該信了。」說完,揚長而去。
君微心道,從前的靳熠可不是這個模樣!這分明就是傲嬌大狐狸的本色。
她匆匆跟上,兩人前後走在魔宮的長廊里。
「走快點,當真腿短走得慢?」
「……是這身衣服太長,礙事!」
「那你脫掉好了。」
「……」
「我是說,自己法術換一身。」
「這是你的地盤,我不好施法術。」
「那就別挑三揀四,有的穿不錯了。」
君微被他懟得牙痒痒,不由懷念起當初的靳熠和閻煌來。
靳熠雖毒舌,可到底性子直率,不會故意給她使絆子惹她惱,而大狐狸呢,心機固然是深了些,但自持公子哥的身份,欺負起人來還算端著點矜持……到如今這位二合為一的倒好,完全由著性子來。
君微氣咻咻地提著衣袍跟在他身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拌著嘴。
遠遠躲著魔尊的宮人們紛紛長舒了一口氣——他們易燃易爆的尊主大人,顯然把所有火力都擱在鳳神身上了,其他人總算是暫時安全了。
回到魔尊寢殿,靳熠揮退左右,走到榻邊也不管君微還在身後,就解開了外袍的系帶,衣裳滑落在手肘,他微微側頭,「來幫忙。」
君微自是不情願的,留在門口沒動。
「我當鳳神大人是做好了為感化鄙人赴湯蹈火的決心,」靳熠似笑非笑道,「沒想到不過爾爾。」
君微切齒上前,替他攏了外袍,轉身要去掛起來,不料腰肢卻被單臂攔住,行動不得。
靳熠的聲音從耳畔傳來,「你孤身來此,可曾想過我魔界非淨土,也無人間那些勞什子的繁文縟節,鄙人自禁已久,會做些什麼,你可曾有所預想?」
他刻意斂了威壓,只剩蓄意的引誘,氣聲暗啞,是君微所陌生的調子,便是大狐狸當初也未曾這般。在風煙波的法術里都巋然不動的心緒,總算是亂了調。
察覺到臂彎里的起伏,靳熠低眸,正看見小姑娘深呼吸,不由眸光更深,俯首在她耳畔道:「怕了?」
君微不言語。
他鬆開手臂,一揚袖,殿門立刻無風大敞。
「現在走還來得及。」
君微看了眼殿門,轉過身,慢條斯理地整理起他換下的外袍,「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輕易離開,你也別想法子氣我了,我就算被氣死也要死在你這兒。」
靳熠面色變了變,淡定的神色終於掛不住,一轉身返回榻邊,朝內側臥,「隨你。」
殿內燭火搖曳,漸漸安靜下來,君微走到桌邊,托腮坐下,盯著靳熠的背影瞧。
這一幕似曾相識。
他們初遇那會,閻煌為了不然她離開,就曾用禁制把她關在臥房內,那會她是想走走不掉,如今卻是攆她她也不肯走,時光將兩人調了個個。
許久之後,靳熠睜開眼。
那雙狹長的眸子裡,此刻魔氣並不盛,依稀有了閻煌的模樣。
他先是沒有動,手指輕挑,殿內的燭火便盡數熄滅了,可是君微並沒有反應,大抵是睡著了。
靳熠緩緩起身,青絲垂肩,步履輕得猶如鬼魅,儘管一室黑暗,但他還是準確地走到伏案而眠的少女身側,低頭看她。
她的頭髮已經很長了,伏在手臂,懸在桌案邊,隨著他的靠近微微搖晃,像柔軟的羽毛扶著心尖。
這是閻煌的心思,靳熠知道。
屬於魔神的記憶雖然回來了,但閻煌也同樣在他體內,一個叫囂殺了仇人,一個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護住心上人……兩股念頭在心間糾纏,他如何能安眠?
他拾起一縷青絲,輕易地割斷了,纖細的髮絲躺在指間,捏緊。
「微微……這一次,你來我身邊又是為了什麼?」他的聲音很低,透著隱約的倦意,「是救我,還是,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