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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有理,」閻煌似笑非笑地說,「譬如說,去尋九葉金芝來吃,起不是事半功倍?」
君微腳下打滑,差點兒沒摔下天壟去,幸好閻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小妖怪又給拽了回來。
他手沒松,嚇得君微肝膽都顫,「你、你怎麼會知道……」她的真身?
她本以為這人就算知道自己是妖,應該也沒察覺到她的本體來。畢竟,他又不是妖魔,不必拿她當唐僧肉看待的。
「怕什麼怕,我若要吃你早動手了,你跑得掉麼?」說完,他鬆開了小妖怪的胳膊,抖了下繡著金邊的衣袖,重新背過手。
君微默然。
他說的是大實話,她確實不是對手。
「老老實實替本少爺把東西送到,我保你性命無憂。」
「哦。」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君微追又問,「——那胳膊腿呢?」
閻煌鳳眼一翻:「要不要保你睫毛都不少一根?」原是他想說頭髮也不少一根,考慮到她原就沒頭髮,臨陣改了睫毛。這小丫頭片子睫毛跟小扇似的,襯得一雙杏眼靈氣逼人。
得了保證的君微終於安心了,追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長慶。」
「巧了,我也正要去長慶呢!」
「那還不趕緊的。」
終於走出荒村的地界,閻煌忽然發現身後跟著的小妖怪沒了動靜,一回頭,發現她正蹲在村子門口的界碑旁,不知在忙些什麼。
「磨磨唧唧的幹什麼呢?晚上還打算睡這兒嗎?」
「等等,很快就好。」小妖怪頭也沒抬。
閻煌背著手,走上前,低頭一看,才發現她正拿纖細的手指頭在土地上畫著符號。
似乎是對這符不太熟悉,她畫著居然還改著,半晌才站起身,把手上的灰往褲子上隨便擦了擦,又抹開礙眼的頭紗,「好了。」
正午,太陽當空。
她雙手捻訣,口中念念有詞。
適才被她畫在地上的圖騰漸漸泛起藍色的光,升上半空。
在空中,圖騰漣漪一般暈開了,隨著君微的唇瓣啟合一點點放大,最終將整個荒村都籠罩其間。
「安,魂。」君微清晰地吐出兩個字來。
那巨大的圖騰就沖天而降,嵌入了荒村的草木之中。
一切都很寧靜,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你這是做什麼?」閻煌的目光從小妖怪被土石磨破的手指上掃過。
君微自己像沒察覺似的,隨便地把手縮進袖籠,「超渡啊,他們也怪可憐的,無辜枉死,總不能永遠被困在這兒吧。」
「這符咒,也是你家先生教的?」
「那倒不是,這東西我一般用不上,所以先生也沒教過,」君微不好意思地說,「是我在先生的書里自學的,記得不大清楚了,幸好,好像是對的。」
閻煌不置可否,「那你可知凡事都有得有失,你一口氣超渡這許多亡魂,要付出什麼代價?」
「修為嘛,」君微不以為意地說,「修為就是修來的,付出去了,再修回來不就好了?」
說完,她率先往長慶城的方向走去,「出發呀,你不是挺著急遷墳的嘛。」
閻煌搖著扇子,不疾不徐地走上前,與她並肩而行。
「說起來,你去過長慶城嗎?我在書上看見長慶是第一大都城,熱鬧非凡,是真的嗎?」君微頗為期待地說,「那兒據說四通八達,沒有打聽不到的情報,那我一定也能打聽得到先生的消息吧?」
她說得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從田壟下方攀附上來的黑影。
閻煌瞥了眼她的腳邊,手捻起訣,不動聲色地將那蠢蠢欲動的野鬼碾成了灰。
這小妖怪還真是單純。
被獻祭的亡魄早已不在六道之中,怎可能輕易超渡得了?她做的這些事兒,不過是平白浪費了自身修為而已。
真是個傻妖。
作者有話要說:閻狐狸:傻妖,真好騙。
第7章 山夜
從琅山到長慶,車馬而行要半月,普通人走上三兩個月都是正常。
就算君微不是普通小姑娘,到底也是個沒吃過苦的小妖怪,全是穿山越嶺的崎嶇山路,走起來也費勁得很。
偏偏閻煌又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自己走得自在不說,還時不時嘲笑她「沒那小姐命,偏生小姐病」,氣得君微無數次生出把乾坤袋扔給她,姑奶奶不幹了的念頭來。
可先生給的家教真的太好了,這種事兒,她想想也就罷了,做不出來。
送佛總得送上西,不是嗎?
這日,兩人又夜宿荒山野嶺,閻煌照常找了個枝頭躺休息,君微也抱著乾坤袋,就坐在樹根邊打盹——當然,她周圍還是有那道金光罩罩著,這才能睡得安穩。
山里不比鬼村,幽魂沒那麼多,但也三五不時冒出幾隻小妖小魔的,對君微垂涎三尺。
也真幸好有閻煌這罩子,才能讓她睡個安穩覺。
儘管,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跟被關籠子裡似的,有些不爽……但與時時防著被妖魔盯上相比,關,就關吧。
「先生……先生……」
黑夜中,閻煌睜開眼,微微蹙起眉,看向靠在樹根下打盹的小妖怪。看來,她又夢見家裡那位先生了。
這小東西年紀不大,感情倒挺深沉,說是師父失了聯繫,就急匆匆跑出來要救人——明明壓根自保的能力都不足,能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