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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太慘了!這種事兒我在書里見過,不曾想還真存在?不行……待我找到先生,一定要問先生討個法子,幫你把這東西給解了。」
小妖怪竟還真信了。
閻煌傾身,稍稍貼近了她些許,「為什麼要幫我?莫不是,你怕把自己給弄死了?」
「那倒不是,我又不心悅你。」君微答得理所當然,「我只是覺得你這人已經夠不討喜了,再背負這種詛咒,豈不是要孤寡一生?太可憐了。」
閻煌嘴角微抽,最終化作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點了點頭,「多謝關心,不過本少爺孤寡與否,就不麻煩你惦念了。」
「不麻煩,也就問先生一嘴罷了,」君微十分大方,「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閻煌終於忍無可忍,抬扇在她頭頂一敲,「說什麼都信?長點心吧小妖怪。」
君微捂額,「你又騙我!」
「騙倒沒騙,人確實死了不少,但不是因為勞什子的詛咒。」
「那是為了什麼?」
閻煌搖開扇子,淡淡地說:「我這人脾氣不好,仇家多,同我交好等同於給自己樹敵。有自保能力的也就罷了,手無縛雞之力可就真不知怎麼死的。怎樣,怕了?」
君微點點頭。
閻煌輕笑一聲,收回視線,轉身往院外走,卻聽身後君微邊追過來,邊說:「你說得太對了,你這人脾氣是真真古怪,不討人喜歡也是情理之中——」
他突然頓住腳步,君微措手不及撞上他的背,頓時捂著鼻子淚眼汪汪,但還是哼哼唧唧地把下半句給說完了,「但我不怕。反正就算不同你好,外頭也多的是想殺了我吃的人。俗話說債多不愁,蚤多不癢……習慣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對吧?」
地獄嗎?閻煌勾起嘴角,還真是,貼切呢。
「既不怕,就跟好了。」他轉身就走。
君微小跑著才能追上大長腿,「走慢點,我剛吃完……」
「誰讓你吃那麼多。」
「是你說今天要趕路,多吃點的呀!」
「怪我?」
「可不就怪你?」
「跟上!」
「你老實說,其實沒多少姑娘心悅過你吧?都是你跟宋宋編排的。你這麼凶,我才不信有人會有人心儀於你——」
「小妖怪。」
「嗯?」
「信不信我現在就奪了乾坤袋,把你打回原形當補品?」
「不信。」
「……」
「不然你之前救我幹嘛,是閒還是傻呀?」
「……」不閒,也不傻,他也不知道這是撞了哪門子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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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煌領她去的地方,叫閻岳山。
山挺荒涼,一路翻山越嶺沒見著人,也沒撞見鬼,只有些許飛禽走獸,等他們終於抵達山頂的一處山洞時,已經月入中天了。
儘管山很荒,但這洞卻是人工開鑿的,石壁還被細細打磨過。
天色已暗,入洞不遠就已經黑透了,君微遲疑著,走得慢了點。
就聽見黑暗中傳來閻煌一貫的不耐煩的聲音,「這也害怕?還說自己不是小孩。」
君微正要辯解,手已經被他拾起,握在掌心,牽著往前走去。她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可心裡那點忐忑卻消散殆盡了。
說也奇怪,越往裡走,眼前竟漸漸亮了。
君微抬頭,這才發現是洞頂被鑿開了,一輪弦月正掛在頭頂,照得四壁清輝。
眼前石桌石凳,玉壺酒盞都備著,像在等人來。
「拿出來吧。」閻煌說,直到君微晃了晃手,他才意識到手還牽著,連忙鬆開。
君微拎出乾坤袋,看了看不算寬敞的洞穴,「要把先人安置在哪兒呀?」
閻煌走到牆邊無字石碑前,手在石碑前小小的鸞鳥雕像上一磨,地面就自動旋開了——竟是機關暗門。
機關下方剛好容得下一副棺槨,閻煌從乾坤袋中引出棺木,平穩地放入空槽之中,然後重新合攏了暗門,將從山野間拾回來的多羅花,放在空碑前,然後雙膝著地,跪伏於碑前。
君微實在想不出,除了天地君親之外,還有誰能叫大狐狸這樣俯首磕頭?
「兒接娘親回家。」閻煌啞聲說,一邊直起身,細緻地將多羅花放好。
動作輕柔得像換了個人,君微本來覺得以大狐狸的闊綽不羈,怎麼也是個公子哥吧?再也沒想到,被他安置在這荒山之中的竟然會是他的娘親。
正胡思亂想,她突然發現閻煌正回頭看自己,不由回以不解的神色。
閻煌輕輕吐了口氣,抬起袖子,不由分說地將她拉到身邊,卻沒再看她,而是對石碑說:「娘,是她送你回來的。她叫君微,是九葉金芝修成的小妖怪,比旁人要傻一點。」
君微被他最後一句話氣到翻白眼——哪有人這麼介紹朋友的?
氣歸氣,她還是乖乖地在前輩墓碑前伏下身,「閻姨好,有幸送您老回家是我的榮幸,舉手之勞您不必掛懷,至於大狐……至於閻公子,我欠他的債將來會還的,我不傻,記得可清了。」
說完,她盯了閻煌一眼。
閻煌沒看她,卻彎起了嘴角,頓了頓才開口,「有朝一日,孩兒必將帶你回家。」
原來這還不是最終的安葬地啊……君微想了想,輕聲說:「往後若還要遷墳,我便好事做到底,幫你送你娘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