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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胡來!」一直嬉笑的風煙波擰起眉來,「閻郞,這不是兒戲。」
閻煌撣撣衣袖,站起身,「總之東西還在景都國,在那人手裡。」
風煙波急急上前,「閻郞——」
閻煌避開她的手,負手在身後,「放心,我沒那閒工夫管鮫人的閒事。」
風煙波微怔,盯著他的眼睛,「聖上的事你也聽說了,是不是?」
閻煌冷笑,「我早說過,他的事與我無關。」
風煙波矮身,「是奴家失言。」
「對了,我今日來還有一事,」閻煌將一直在旁裝木頭人的君微往前一推,「替我給她收拾收拾,沒半點樣子。」
君微一下被推到錦衣綾羅的風煙波面前,低頭正好看見自己風塵僕僕多日的布衣,不由也覺得難堪起來。其實她原先覺得大狐狸天天錦衣玉袍得著實騷包,但現在再想想,怕是她太不入流了。
先生沒教她這些,她也不懂。
可先生是時常入世走動的,那這些年又是怎麼看待她的?怕不是跟山中小獸一樣髒蠻吧……
風煙波見小姑娘窘迫,噗嗤一笑,「閻郞此言差矣,如今放眼長慶,小娘子這般不染的丫頭,還真找不到第二個。」
閻煌挑出一抹顯而易見的假笑,「我瘋了麼?一個不夠煩,還找第二個?」
「奴家知道了,閻郞你自去外面等一等,」風煙波拉起君微的手,似是驚訝於她的掌心的綿柔,低頭看了眼,再抬眼笑眼嫣然,「奴家保證還你一個出水芙蓉。」
閻煌一展扇子,「芙蓉?」那語氣,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
君微聽著不高興,看都不看他。
「你且聽樓主安排,明白了?」
君微眼兒一翻,對著天花板,權當沒聽見。
眼見小妖怪鬧起脾氣來,閻煌將扇子一合,敲在她的腦門兒上,「我在樓下等你,一會兒帶你去吃好吃的,這頓本少爺請。」
話音剛落,君微就滿眼發光。「好好,你等著!我很快的!」
人間不必琅山靈氣充沛,一頓不吃……餓得慌……
「姐姐,要去哪換洗?我們快走吧!」
風煙波被君微拉著往外走,經過閻煌面前的時候,他正頗為嫌棄地咂嘴,似乎多一眼都不想看這不修邊幅的小娘子。
風煙波眼波低垂,藏起了眼色——
可是,剛剛她說「凝碧珠要用來鎮壓妖物,斷不會借你給小娘子防身」的時候,閻郞只說「那便滅了妖物就是」,而完全沒有有否認……是要拿凝碧珠來給小娘子用。
眼下這份嫌棄,又有幾分真、幾分假呢?
*** ***
君微跟著風煙波往內間去,一路上遇見不少女子,都盯著她打量。
「她們是特意繞道過來看你的,」風煙波輕笑,「都想知道閻郞帶來的小娘子,究竟什麼模樣。」
「為什麼?」
「自然是因為閻郞生得俊俏,姑娘們都心悅他,可他挑嘴啊。」
「……挑嘴?」這怎麼又跟吃東西扯上了?
風煙波睇她一眼,笑而不語。
君微稀里糊塗地被她領進一間香氣撲鼻的屋子裡,只見滿屋琳琅,霓裳首飾從地面直掛上高牆,屋頂和空隙則裝滿了銅鏡,照得人眼花繚亂。
君微才剛踏進去,就又急著退了出來。
「怎麼了?」風煙波問。
「有點暈。」君微老實答。
她化形百年過得都簡單,有什麼穿什麼,哪兒見識過這種衣山裙海?
風煙波被她給逗樂了,伸手把人拉進來,「待你見過閻郞的更衣間,再暈不遲——來,把頭紗去了,姐姐悄悄給你怎麼打扮。」
等不及君微動手,風煙波自己就撩開了頭紗,露出明亮紅潤的小臉來。
風煙波原先以為她露出的一雙大眼已是點睛之筆,卻不料這小妖竟生得渾然天成,唇不點而朱,眉不描而黛,五官放在這張小臉上為不說多麼明艷,可就是堪稱人見人愛。
「我就說閻郞這樣挑剔的人,絕對不會將就。」
「將就什麼?」君微剛開口,就被風煙波撫上了臉頰。
女子柔軟的手指撫過她的臉蛋、下巴,描摹著她的眉眼,最後還真掐了把她軟乎乎的面頰。
在君微短促的「哎」聲里,風煙波鬆開了手,忍著笑說:「如今我倒有點羨慕閻郞了呢。」
君微揉著臉頰,滿頭霧水——羨慕大狐狸什麼?
「只不過,小娘子你不是出家人吧?那為何不留髮?」
君微喪氣地說:「不是不留,是不長……我從化形以來,就一直沒有長頭髮。」
「怎麼可能?」風煙波擰眉,「這不分明有發樁的麼?」
君微一愣,下意識地抬手摸頭,沒想到地是,一百年來光滑如蛋的腦袋上,居然有一層絨毛似的短短髮樁。
這未免太奇怪了吧?一百年都沒發芽的髮絲,怎麼突然就冒頭了?
風煙波倒也沒多問,直說:「既然如今已經長出頭髮,可就得拿自己當女孩子看待了。來吧,看看可有衣裙能入眼的。莫要嫌棄我樓中衣物,這些大都是貴人所贈,放在這裡還未曾有人穿過。」
君微哪是嫌棄?她是看花了眼,根本無從下手,最後只好攤開雙手任由風煙波擺布,乖得不得了。
她心裡頭一直在琢磨:這怎麼折騰都長不出來的頭髮,怎麼就長出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