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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吧,我也不知道。大狐狸那個人老謀深算的,我不懂他。」
「閻兄心思是深,但也許你已經是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
君微皺皺鼻子,「不可能,煙波姐姐都比我了解。」
聽見風煙波的名字,瀾恭頓了許久,才問:「你與煙波很熟悉嗎?」
「煙波姐姐待我極好,人又美,我是極喜歡她的。」
「她在長慶,過得可好?」
想起頭一次見風煙波,她那周身揮之不去的媚態,君微猜測那大抵是她的保護色吧。若說過得很好,也就不必偽裝了,不是嗎?
「不算好,雖然很多人喜歡她,醉風樓里也很熱鬧。但是煙波姐姐自己住的地方卻僻靜的很,空空蕩蕩的。」這樣一說,那宅子的氣質倒是與瀾恭很吻合。
安靜。
瀾恭很久都沒有再開口,君微甚至疑心他還在不在了,「瀾恭?」
「我在……只是有些倦了,聚靈不比肉|身。」
「那你歇著吧,別再同我說話了。」君微猶豫了一下,同他商量道,「那個你介不介意我把凝碧珠放在乾坤袋裡?」
知道瀾恭能見她所見之後,她總覺得再這麼戴著不大合適。
「應該的,先前是在下唐突。」
天已經黑透了,君微與阿壁靠在樹下打盹,也真是幸虧了有凝碧珠在,不然她再怎麼也不可能睡這麼安穩。
只是……
她抬頭看了眼樹枝,以往大狐狸都愛睡在上頭,現在……也不知在哪了。
思來想去,她終於迷迷糊糊地枕在阿壁的肚子上睡著了。
直到這時,樹影搖晃,一個黑色的修長身影才走了出來,是閻煌。
他踢了腳已經快要熄滅的火堆,火便重新旺了起來,借著火光,他低頭凝視著小妖怪的睡臉。
這些日子以來,他本是已經看慣了的,如今不過隔了幾個時辰再看,竟覺不厭。
與他所了解的所有人相比,小妖怪的成長都太快了些,若說初識的時候還是個奶呼呼的小丫頭,如今靠在樹邊的已經儼然是少女模樣了,可前前後後也不過才過了一季。
是琅山封印了她的成長麼?還是其他?
閻煌想起來七夕那夜,自己無意中從小妖怪額頭解開的那個草率的封印,也不知道是否與它有關。
突然,草叢中傳來微不可查的聲響,閻煌立起手指,一小塊銀子就像飛鏢般射了過去。
「閻郞下手未免太狠了。」風煙波說著,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手上握著那枚銀錠。
「你怎麼會在這?」
風煙波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小姑娘,「山高水長,閻郞不肯看顧她,我總得守著我族首領,不能讓她給野狼叼了去吧。那,閻郞在此又是為了什麼?」
閻煌負手而立,沒有說話。
風煙波輕笑,「莫不是,閻郞後悔丟下小娘子了?」
「我怎麼想,輪不到別人來猜。」
「我可以不猜,」風煙波作勢要蹲下去推君微,「只要叫醒小娘子,試試便知。」
閻煌指尖凝光,搭在風煙波的前臂上。
她止住動作,似笑非笑道:「小娘子這點本事,但凡遇見個心懷不軌的怕是都應付不來,還能不能活著到長慶,等你凱旋都未可知。與其這樣天天偷偷尾隨在後護著,還不如光明正大帶在身邊——這世上,敢在閻郞頭上動土的畢竟少數,再不濟,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小娘子還能救命,不是嗎?」
是,以君微的真身來救,沒有還不了的陽。
可他不知道真要有那麼一天,她究竟會是他的靈藥,還是軟肋……
風煙波細細打量著閻煌的神情,她一向覺得人世之大,再沒有第二個比他藏得更深的人,無論是長慶城裡的達官顯貴,還是景都麓林的江湖兒女,認識的都不過是他拿出來的示人的那一面。
可現在。
她不確定這個低頭看向睡著的金芝小妖怪的男人,眼底的憐惜究竟是真還是幻。
「我帶著微微走的慢,你先走吧。」閻煌說。
風煙波嘴角一勾,「閻郞想通了?」
「你幾時開始廢話這麼多了。」
「奴家知道了。」風煙波一拱手,含笑轉過身去,「閻郞,護得君微北上是瀾恭的心愿,奴家托於你,還請……莫讓奴家後悔。」
閻煌負手不語。
風煙波輕身而去,連棲息在樹中的林鳥都沒有驚動。
閻煌等她遠了,才緩緩走到君微身側,小機甲獸被驚動了,就要站起身沖他搖尾巴。
「噓。」閻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順手將機甲獸納入袖籠。
原本靠在阿壁身上的君微頓時沒了依靠,迷迷糊糊地向後倒去,閻煌屈膝,單臂將她攬住了,順勢坐在先前阿壁趴伏的地方,借了膝蓋給她。
君微睡眠沉,便是天塌下來也極少醒的那種,果然沒有察覺有異,雙手墊在閻煌腿上,臉蛋枕著,調整了一下姿勢便不動了。
閻煌心中苦笑,就這種警惕性,竟還想著能自己去麓林找人?怕是在夢中死了都不知道。
饒是這樣,都不肯開口求他嗎?
正想著,君微忽然小小聲地說了句:「……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閻煌一愣,以為她醒了。
可小妖怪分明睡得臉紅撲撲的,大抵是在說夢話,「先生丟下我,你也丟下我……我是不是……真的一點用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