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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妖怪連回嘴都不會,若她當得起一個巧,全天下的姑娘豈非都是仙女下凡了?
他本以為,小妖怪一定又會鼓起腮幫生悶氣,沒想到君微只是小心翼翼地把木盒裝進了乾坤袋,抬起頭來,目光明亮,「謝謝你替我買這盒喜蛛。」
「不必客氣,」閻煌隨意撥弄著花燈的掛穗,「帳上再記一筆即好。」
君微無聲點點頭,走開了。
嘖,這逆來順受的,一點都不有趣了。閻煌興致缺缺地跟在她身後,搖著扇子看她一盞盞花燈看過去,燈光映得小臉柔亮,目光如水。
她的頭巾因為在林子裡擦果子的關係,有些髒了,著實礙眼。
閻煌將摺扇一合,「小妖怪,跟我去個地方。」
「去哪兒?」
他也不答,只領著君微走街串巷地找些什麼。
因為七夕,雖已入,長慶也仍舊繁花如晝,叫君微大開眼界,恍惚中覺得就算這麼一直走下去,也是極好的。
正當她看著車水馬龍怔怔出神時,一條柔軟的東西輕輕地迎面附上了她的臉。
君微伸手取下,發現是條嵌著銀絲粉線的紗巾,勾線細膩,掛穗嬌稚。絲質比她從琅山帶下來的那條白紗要好得多,拿在手中如同水紋波動。
閻煌手指一旋,將她原先的白紗隨手扔了,又將這條新絲巾覆在小腦袋上,鬆鬆地系在頸間。
小妖怪只露出一雙水靈的杏眼,嬌俏的鼻頭與紅潤小嘴,配合這柔美的絲巾倒有幾分異域風情。
頗感滿意地欣賞了一番,閻煌在她頭頂一揉,「順眼多了。」
賣絲巾的攤主左右打量這兩個人,心裡十分疑惑,半晌,才擠出一句:「小娘子生得嬌俏,這絲巾方能襯得上。公子好眼光、好眼光啊……」
「什么小娘子,」閻煌鬆開手,雲淡風輕地說,「小孩子罷了。」
君微倒無所謂小娘子、小孩子、還是小妖怪,女孩家天生對好看的東西沒抵抗力,對這條絲巾歡喜得很,正打算道謝,卻聽大狐狸又淡淡地補充了一句,「帳上再加一筆開銷,你可得記清楚了。」
「……」她早該料到會這樣,不是麼?
快步跟在閻煌身後,瞧他衣擺輕搖,背影挺拔,一頭青絲以玉簪綰住,君微不免又想念起先生來。
此刻穹窿高高,月暗星明,是人間女子尋求良人的日子。
那先生呢?先生此刻與何人在一起,可有心上人在身邊?
君微猛地甩頭,把腦海中比肩的身影甩去——先生堪比天人,世間又有哪個女子能與他並肩?沒有的。
「發什麼呆?」閻煌在河岸邊回頭時,正看見小妖怪拼命搖頭,絲巾亂舞,「麻利點,下來。」
君微腦海里遺世獨立的先生,立刻被眼前這隻急性子、壞脾氣的大狐狸所取代,哎,同為男子,為啥差別就這麼大呢!
她拾級而下,只見閻大狐狸已經撩袍落座在最下面一級石階,長腿微曲,指尖叩地,「坐這裡。」
她依言落座,左右張望,才發現在河對岸的暗處還錯落地坐著不少人。
兩兩成雙,靠得極近。
她不由好奇,問道:「大狐狸,他們在幹嘛?」
作者有話要說:閻大狐狸:幹嘛?談對象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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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是三更,等追平修文的章節再單更啦
第11章 靈網
「談情說愛。」閻煌說。
君微沒聽明白,「談什麼愛?」
閻煌一怔,見她是真沒聽懂,只好收了逗弄的念頭,仰面看天,「聽天河,傳說七夕夜若是能雙雙聽見牛郎織女私語,將來就能白頭共老。」
他這一說,君微反倒更懵了,「那像我這種,沒頭髮的人怎麼辦?」
「……」
閻煌嘴唇動了動,將扇柄重重砸在掌心,艱難地擠出三個字,「……問得好。」
君微沒察覺他的內傷,一仰頭看向滿天星斗。
在琅山的時候,她閒來無事常常在山巔大石躺平了觀星,鸞鳥偶爾會來陪她,但大多數時候都嫌棄她聒噪,半途就溜了。等夜深了,獙老就會把她扛回白梅小築,丟進竹屋睡覺。
可是……聽?聽什麼天河?她只聽見蚊蟲嚶嚶。
「牛郎織女都在天上界,在這兒怎麼可能聽得見?」君微狐疑地看向四周的人,「既然聽不見,他們都坐在這兒幹嘛呢?」
幹嘛?當然是情人之間喁喁纏綿。
閻煌蹙眉,有種一掌把這不解風情的小妖怪扇上銀河的衝動。
他懶得答她,掌心撐地向後仰著,望向滿天星河。
百年了,這是他第一次與個姑娘家共度七夕夜。
雖然,這小妖怪還是個小屁孩,能不能算姑娘家還兩說。
忽然,肩頭一重。
他側目,才發現君微居然已經靠在他肩頭睡著了。
小妖怪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飽滿紅潤的面頰在月色里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若是要吃……這小妖怪的味道定然不錯。
夜愈深沉。
河岸兩側喁喁私語的情人們漸漸都散去了,繁華的長慶城也一點點陷入了寂靜,偶爾有更夫從行道上經過,也沒有注意到河邊還有人在依偎。
夜深人靜,百鬼夜行。
即便繁盛如長慶也概莫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