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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一黯,隨後用劍將自己的長袍斬下一段長條,他除去自己衣物過後用布條蒙了眼,這才替江籬也褪去了青袍。
青袍本就是他的防禦寶甲,他根本不用用眼去看,用手去觸摸,只需一個念頭,就能從江籬身上收回,放入自己的儲物法寶之中。衣服褪去過後,他與江籬掌心相貼,墨修遠口中念動法訣運轉心法引動天地靈氣,同時元神緩緩離體,想要進入江籬丹田識海之中。
他腦中牢記空行雲的話。
神魂越強之人,元神的防禦屏障就越來攻克,他想要進入自然困難重重。所以他必須緩緩圖之,讓對方感覺到自己沒有惡意,最終劫難他的存在。
空行雲的元神得到幻影接納,足足花了百年時間。
墨修遠並不指望自己能夠一次成功,他只是覺得,以自己和江籬的關係,總不可能需要百年。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元神很輕鬆地進入了江籬的識海,只不過進去之後,他才知道為何空老會說神念合一異常兇險。
他都懷疑江籬的神識具備了嗜血的凶性,故意不設防的讓他進去,從而吞噬他的元神。
一進去之後,墨修遠就遭到了瘋狂的攻擊。
焚燒一切的烈焰,攻擊元神的毒蟲,還有無邊無際的血海,他困入其中猶如一葉扁舟,被浪花捲起又高高拋落,稍有不慎就會沉入深海。他的元神只能感覺到滿目的紅,根本找不到屬於江籬的一絲一毫的記憶,也找不到她那仍舊苦苦堅持的一縷元神。
他都找不到她,又如何能喚醒她?
這裡就是江籬的世界,沒有光亮沒有希望,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鮮血和煞氣,這讓墨修遠分外的心疼。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何江籬會變成這樣。
他知她一直因為自己為關心她的人帶去厄運而自責,但那時候,她明明還樂觀善良的活著,是誰壓垮了她最後的救命稻草,讓她變成了現在這樣?
墨修遠心中怒火滔天,他本來眼睛看到的是血紅一片,而現在,他自己的眼睛裡也泛著妖冶的紅光,他要將那些傷害她的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一個都不放過!
墨修遠眼前似乎出現了一些人影,他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幾道劍氣刺出,欲將面前的人影劈散,奈何那些猙獰的面孔絲毫沒有受傷,反而沖他獰笑。
他心中殺意更濃,卻在這時,聽得一串低沉的佛音。
那聲音猶如寒冰所化的冰泉一般闖入他的腦海之中,冰涼刺骨,凍得他渾身一個哆嗦,澆滅了他心中的那些瘋狂殺意。墨修遠猛地回神,剛剛那一瞬間,他被江籬識海的殺意所影響,險些被其同化,若不是空老出手相助,他元神輕則受損,重則灰飛煙滅。
雖然這裡沒有江籬的記憶所設陷阱,但依然能夠輕易地影響他。
“江籬,你在哪兒?”
墨修遠不敢讓自己想得太多,他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繼續往前探索。只是這一次,被血海掀起的浪濤淹沒,使得他心頭的執念再次受到引誘而心境煩躁之時,墨修遠忽然道:“江笆,換你來。”
他封閉了自己的神念,只留下了相對來說虛弱的江笆。
墨修遠活了幾萬載,心中或多或少會有些執念,他有仇人自然有恨,在這充滿戾氣的血海之中,哪怕能夠控制住自己,他一路前行也會耽擱不少的時間。
但江笆不一樣,他是活屍,是江籬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煉製的活屍。他的世界裡,只有江籬一個人。
他知道自己對江籬的擔心不會比江笆少,但他也知道,他的世界沒有江笆的世界那麼純粹,所以,換他來找,一定會更快。
江笆朝著一個方向堅定不移的前行,他覺得自己心口位置仿佛有火在灼燒一樣,那裡有一簇跳躍的火焰,指引著他前進的方向。
煉製活屍的時候,江籬曾經點了一滴心頭血。
那一滴血,也點在了江笆的神魂之中。
曾經墨修遠奪回身體之時斬斷了兩者的心神聯繫,然而直到此時,江笆才發現,其實那聯繫並沒有徹底斷掉,至少,他還能感覺到,感覺到江籬的方向。
在那片血海之中,她所在之處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光亮。
“找到了。”
聽到江笆的聲音,墨修遠也解除了神識的封閉,他看到眼前是一塊大青石,小小的江籬蜷縮在青石背後,她蜷縮成團,頭埋在膝蓋處,正沉沉的睡著。
這裡與別處不同,待江笆往前靠近之時,他們都看見了屬於江籬的記憶。
她的眼前有一道飛濺的瀑布,密集的水簾也遮擋不住外面的殺戮。
她看得清清楚楚,看那些同門師兄弟一個個倒下,看熱血飛濺染紅了稻穀,看一場大火焚燒了一切,映紅了半邊天幕。
修真界的修士借著除魔衛道的名義,屠殺了萬靈堂和控屍門所有的人,小小的江籬握著師父給她的紙鳶,看著外面的屠殺,無聲的哭泣,滿臉的淚痕。
她躲在那裡一動不動,痛恨自己的軟弱無力,痛恨自己無法保護自己的同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她並不想報仇,因為報仇意味著,他們已經失去,她無力挽回。
師父口中的報仇,只是想讓她活下去而已。
這是她痛苦的開始,也是她最大的心結。
所以當她所在意的一次又一次死傷在她面前,她才會心神崩潰,墮落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