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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總是與理想相差甚遠的。
元凰宮依山而建,整座山都屬於師傅的地頭,後山上有個古洞,也就是小白關禁閉的地方。那天師傅讓我去帶小白出來,我剛進洞,就被結界困住無法出去,開始我還心道莫非自己犯了什麼錯,要與小白一同關禁閉,卻不料兩日之後,整個後山如同山崩地裂一般,轟隆隆的雷聲一下又一下地在耳邊炸響,我的心頓時緊張得揪起來,師傅將我困在此處,無非是想替我扛下那飛升上仙的天雷!
這次的天雷,足足劈了兩天兩夜!
待到雷聲消失,震動停止,後山的結界也隨之破開,我連滾帶爬地跑出山洞,看到外面的景象,頓時伸手掩口,泣不成聲。
元凰宮的後山,幾乎被夷為平地。雷電削去了整個山頭,曾經鬱鬱蔥蔥的密林,此刻只剩下焦土。前面不遠處還有一個巨大的深坑,深坑之中有一抹鮮紅,我飛奔過去,就看見師傅他斜靠在坑的邊緣,衣服紅得灼眼。
“師傅!”我跌跌撞撞跑過去跳入坑中,撲到師傅懷裡,豈料這麼一抱,竟然發現師傅的身子都是濕漉漉的,我顫抖著攤開雙手,則看到手上滿是殷紅的血跡。
“師傅,你流了好多血。”此時我連話都說不清楚,只是一個勁兒地嗚咽,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導致師傅的臉都看不真切。
“苗苗!”他抬手來摸我的臉頰,我雖哭得稀里嘩啦,也沒忘記讓小白馬上去請碧青神君過來,待小白極速飛走,我從袖中掏出師傅給我的止血傷藥,想要給師傅抹上止住鮮血,結果拿著藥瓶卻無從下手。
師傅他滿身都是血,我根本不知道要先將藥抹到哪裡。
“苗苗別哭,我沒事!”他伸手欲要替我拭淚,奈何手抬到我眼角又無力地垂下,我連忙將師傅的手捧在手中握住,“師傅,你不要嚇我啊,師傅……”
不曉得碧青神君何時才能趕到,倘若師傅這般血流不止,肯定會出大狀況,我將眼淚抹掉,而後將心一橫,不曉得傷口在哪裡,既然到處都在滲血,那就全身都抹上止血藥好了。想到此處我立即動手,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入師傅領口之中,想要將他的外衫剝下來。
豈料剛剛觸到師傅的皮膚,就聽到他哼了一聲,我頓時將手一縮,這才發現,師傅的眼睛已經閉上,面色蒼白,一絲血色也無。
我不敢再多耽擱,師傅的脖頸處都是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傷口,我將瓶中的藥倒入掌心,然後輕輕地將藥抹到那些縱橫交錯的傷口之上,然後便看見抹了藥的地方,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了。
因為甚少受傷流血,是以這藥我從未使過,不曾想效果這般神奇,我當下穩了穩心神,將師傅的衣服慢慢剝下,他的胸前仿佛是被雷電給劈焦了一般血肉模糊,我剛剛抹掉的眼淚又瞬間涌了出來,大滴大滴地落到他的胸膛之上。
“師傅,都是我沒用!”我一邊哭,一邊輕輕地將藥抹到師傅胸口,師傅的身子微微一動,大約是因為我在抽噎,下手就重了些,引得師傅呻吟出聲。
而後他緩緩睜開眼睛,那狹長的鳳目之中,竟然含著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
“苗苗……”
“師傅,你好些麼?傷口不流血了,沒事的對不對?”
像是為了給我答案,師傅他……
他竟然嘔了一口鮮血!
難不成剛剛的醒來是迴光返照?
想到此處我大驚失色,撲到師傅身上便開始嚎嚎大哭起來。“師傅,你怎麼這麼傻,幹嘛要替我擋天雷,若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
我……
我突然想起了話本子裡的一句話,“卿不孤死,吾不獨活。”
而這時,師傅忽然喃喃低語,我聽不真切,將耳朵湊到他嘴邊,“師傅,你說什麼?”
“我喜歡你。”
這次,我聽清楚了。
“苗苗,與我月下執手,舉案齊眉,可好?”師傅臉色蒼白,嘴角卻勾出嫣然一笑,因為先前嘔血還殘留著血跡,是以這笑容與臉色對比鮮明,像是綻放的一朵血花。
我並不清楚師傅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他說好便好,他說什麼我都不會反駁,當下連連點頭答應。
然而師傅眼神一黯,“可是我要死了!”
“你不會死的!”我淚眼模糊,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此時與師傅離得極近,我鬼使神差地將靠在師傅身側,與他臉頰相對,靜默片刻之後,我微微仰頭,吻上了師傅唇邊的那朵花。
師傅嘴唇冰涼,讓我心頭一顫,索性閉上雙眼,與他的嘴唇輕輕觸碰。我心在滴血,只道若是他死了,我亦生無可戀。
然則下一瞬,師傅的手將我箍入懷中,他分外用力,像是要與我合為一體。我手足無措,一方面不敢亂動怕碰到他傷口,一方面又渾身無力想要借力穩住找個依託。結果就這麼迷迷糊糊中,只覺得與師傅嘴唇相接處猶如燃了一團火,最莫名的是因為喘不過氣微微張嘴,就有一條舌頭探入口中,像是要替我洗牙……
我頓時驚悚了……
最近兩日都被關在洞中,雖然神仙其實是可以不用吃東西的,但是今兒一早,我可是啃了兩個酸果,現在牙齒都酸溜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