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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她不哼了,竟是抽泣起來。
“本來在西海,多少蝦兵蟹將討好我,便是西海那幾個皇子,也成天圍著我轉。現在被弄到這元凰宮守後花園,成日裡見不到個活人,唯一有靈性的還是你這麼個破草,炎凰神君對我也不聞不問……”
額,這麼聽起來,好像也是蠻慘的,難怪哭得這麼稀里嘩啦的。
我心尖子軟,看不得別人哭,思來想去,決定犧牲一下自己的形象來取樂一下她。好歹是活了三百多年的小妖精,先前腰上那點扭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於是此刻回想起在東海學的幾個小曲,心頭默默數著拍子,然後跟著扭腰,幾片嫩綠的細長葉子簌簌抖動,偌大的聲響驚動了抽泣的錦紋,我扭得賣力,絲毫沒有注意到此刻她嘴唇微張,已然是瞠目結舌的模樣。
“傳聞東海有個海草見到東海龍太子就會不停地扭腰討好,明明還是一根草,偏偏想要搖晃得嫵媚嬌柔,可笑至極。當時以為是謠傳,沒想到是真的!龍太子真的好你這口?”
我登時猶如被雷劈過,保持著扭曲的姿勢僵在那裡不動彈了。
我冤啊,我冤枉……
你以為我想那麼抖麼,還不是生活所迫情勢所逼,情非得已啊!
三百年前那一場大旱,我僥倖未死,被東海龍太子帶去了海底,雖心頭悲嗆卻也心存感激,在陰冷的深海里也沒有任何抱怨。
那時候的墨鑲還只是個少年,穿一襲紫袍,用烏木簡單的綰一個髮髻,嘴角帶笑,實在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於是我雖然被帶到海底,卻也有一種隨遇而安的淡然心思。只不過沒幾日光景,我的那份淡然,便化作了泡影。
墨鑲帶著他的怪獸九嬰來見我,那九嬰生了九個頭顱,模樣可怖,現在想起來,仍舊是一陣心悸。偏偏那墨鑲告訴我,九嬰素來不喜陌生生物,像我那樣的陸生植物,怕是得被九嬰嚼碎了洗牙,我當時瞅見了九嬰的森森白牙自然害怕,於是就勉強的接受了墨鑲的好意提醒——偽裝成一根海藻。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曉得,墨鑲的善意,其實都是不懷好意,雖然對他而言,不過是簡單的捉弄嘲弄或者其他,不值一提,可是對我來說,卻是在那陰冷的海底和無邊的孤寂之中,再也尋不到一絲溫暖了。雖然他延續了我的生命,而那時候我隱隱覺得,若是在那年大旱里,和姐妹們,和小牧童一起死掉,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好過自己現在,這麼孤單的活著。
思緒漸漸飄遠,我猛地甩頭,回到正題。那些事如過眼雲煙,無關緊要,我只該記得當年的小牧童,若能遇見他轉世為人,倒也不枉我多活了這麼多年。
咳,咳。
海藻是什麼樣的?自然是柔軟纖長隨波浮動,而我一顆水稻,為了生計也不得不曲意逢迎,每次看到九嬰,便抖得跟抽風似的。而每次九嬰出現,必定是因為墨鑲牽著它,於是就演變成,每次我看到墨鑲,就抖得跟篩糠似的。至於害怕為何會演變成刻意討好,到如今的狐媚,我實在想不明白,只不過若能出聲,我定要大聲喊冤,“我才沒有刻意討好東海龍太子,我冤枉,我實在是冤!”
錦紋自然不能感受到我的冤情,只見她一手摸著臉頰,顰著眉頭,自顧的哀怨忿恨下去。“難道生得美貌是我的錯麼?”
“難道是我招惹那幾個皇子的麼?”
“他們要愛我,關我什麼事?”
……
你拉著我嘮嗑是個什麼事兒啊,也不關我的事兒對吧?
我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將葉子縮回來緊緊的裹住身子,算了,您自怨自艾吧,我還是睡覺了。
第3章 不知羞恥
通常情況下,我是睡到自然醒,然而這次,卻出了意外。
我是被一個女子的尖叫聲給驚醒的。渾渾噩噩的抬頭,就看到面前一個美嬌娥一手掩口,另一隻手伸著一根青蔥玉指直指前方,身子隱隱顫抖,驚惶之後又一臉怒容地偏過頭,仿佛面前的東西極其的不堪入目,我東西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似乎目標在我?環顧四周,並無任何不妥當,莫非真的是我?好吧,這奼紫嫣紅的後花園中養顆水稻確實很礙眼,不過炎凰神君都允了,我也是心安理得,這女仙娥雖然模樣清麗,可擾了別人休息還一副厭惡的模樣,品行實在是差了些。我暗自腹誹之後翻了個白眼準備睡個回籠覺,剛閉上眼,忽然想起,剛剛那女仙娥身邊,似乎還有個男人。
因睡得糊裡糊塗沒有太在意,此刻偷偷眯眼來看,嘿,還真有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卻也是別過頭,仿佛不願見我。雖我瞧不見他的相貌,卻也記得那雙白色金邊靴子,原來神君,也是不待見我的,思及此處,微微有些委屈,想當年,我可是田裡最嬌嫩的水稻呢,那些牛啊羊的,最喜歡偷偷瞄我了,哎。
我縮了縮身子,想要伸兩片葉子過來將眼睛裹住,做個掩耳盜鈴的姿勢,你不待見我,我也不稀罕你,豈料剛動了動,就察覺出一絲不對,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正躊躇間,又聽得一聲驚呼,“天!”
這聲音我頗熟悉,是錦紋那鯉魚精。她昨夜拉著我嘮叨半宿,又哭了許久,此刻兩隻眼睛顯得微微有些紅腫,衣衫也沒收拾齊整,想必也是剛醒過來,不過就是這麼個寒磣樣,在我看來,仍舊比那個女仙娥美艷了幾分,畢竟外表是其次,心靈美才是真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