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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廂久久守在金缽外的赤霄,驟然上前一步。
身後九尾暴漲,毛髮好似鍍上了一層鋒芒,銳利地,兇猛地,挾著憎意……
迎向神君的正是那九條長尾。
“噗嗤”。
血濺了清源仙君滿身。
赤霄啞聲道:“不必由你動手,我來,自然不算子弒父。”
神君睚眥欲裂。
他怎能……怎能死在一妖物手中?
他憤懣起身,徒手抽出扎入他血肉間的狐尾,一條,兩條……好像抽不完似的。
神君髮絲散亂,滿面髒污。
大喝一聲,似是要念誦某個可撼天地的咒文。
清源仙君一隻手按住烏晶晶。
另一隻手拍在了神君額上。
清源仙君淡淡道:“我會接替你的地位,你的權力。”
神君不可置信地,憤怒地回首瞪視他一下。
他想詛咒自己的兒子,詛咒清源做回他的孤家寡人,詛咒清源不得好死。
他想引身自爆,讓眾人都為他陪葬。
但他什麼都做不了了。
神君喉中只來得及吐出半個字音,隨即便重重倒了下去。
他的身體很快便會融入山川大河,重歸於天地。
在這世上再不留半分印記。
眾人望著這一幕,久久沒有回神。
風吹來。
血腥氣鑽入鼻間。
他們回過神。
……原來這世上真的從此再沒有越蠶神君了啊。
赤霄緩緩抽回自己的尾巴,轉身欲走。
容夷擋在他的面前,納悶道:“你這小子,認不出我了嗎?”
赤霄一言不發。
越蠶死了,報了狐族的仇,但他也依舊顯得有幾分陰鬱。
容夷此時回首看向烏晶晶,道:“原來你便是胐胐。”
烏晶晶:?
烏晶晶想起來,先前神君和清源仙君對話時,也曾提到胐胐,說是胐胐吃掉了清源仙君的心。
指的正是她。
可是……
“胐胐……是什麼?”
清源仙君緩聲道:“霍山有獸,狀如狸,而白尾,其名胐胐。養之可以已憂。……我幼年時還見過你。”
烏晶晶小聲道:“……是這樣啊。原來我真的,不是狐狸,也長不出更多的尾巴。”
赤霄聞聲一僵,背對著她,誰也看不清他此時的面容。
“當然長不出。”容夷接聲,道,“如此說來,你應當是由赤霄養大的吧?”
赤霄啞聲道:“不是。”
“怎麼不是?咳咳……那時我聽聞清源仙君快死了。便從神君那裡偷走了清源仙君的心,為了將它好好藏起來。我特地從許多異獸之中,挑中了你。將心餵給你吃了。誰知曉你吃完便暴斃了。”
烏晶晶:“……”
容夷說到此事,還咬牙切齒呢:“所以麼,後來我將神魂投到靈狐的身上,被你養著也遭了不少罪。那叫什麼?天道好輪迴。”
“不說這個……”容夷轉聲道:“你死了之後,我就將你撿走了。誰知道你變回了一顆蛋。後來我率妖族進攻仙界。沒想到清源仙君沒了心,缺了骨頭少了筋,就剩一口氣了,也能將我打死。我心想他那顆心還在蛋里揣著呢,將來興許能為我妖族所用。於是我臨死前,便將你這顆蛋交給了赤霄,我還反覆叮囑他,說你是狐族復興的希望,就怕他將你養死了……”
容夷納悶:“你怎麼會不是赤霄養大的呢?”
一時無人回答容夷這個問題。
半晌,赤霄方才抬起頭來。
他雙眼血絲密布,一行冰涼的淚水緩緩落下。
“你同我說,她是狐族的希望,我以為她如你一般,也生來襲承了雪狐與火狐的血脈,將來會成為新的萬妖之王。於是我每日都悉心照顧她,等了不知多少年,終於等來她破蛋而出。可是她長不出第二條尾巴。”
“她長不出第二條尾巴!”
“我想,我毀掉了狐族的希望。我做錯了。我辜負了你的厚望……可原來你把她交給我,僅僅只是為了那顆心。”
容夷張了張嘴:“當時是我沒有說清……”
赤霄冷冷地注視著他:“你對神君說,‘那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舊事了,我一日一日下來,也慢慢記不清楚了。’舊事。原來對你來說,只是一樁年歲久遠的舊事。那多年壓在我肩上,那重振狐族的責任,報當年之仇的憤恨,……只是舊事。我這些年執著的東西,倒更像是一個笑話。”
容夷皺眉:“我是妖,不是人,更不是聖人。我行事隨心所欲,自私自利。我是記不清當年的事了。畢竟攻占仙界,從一開始也不過是我的權利和欲-望在作祟。我只是沒想到當年臨死前不過是對你囑咐了幾句,卻成了你一生的束縛……”
“烏晶晶不是我養大的,因為她尚年幼的時候,我便將她趕出狐族了。我憎恨她為何長不出第二條尾巴,也憎恨我自己,為何沒有完成你死前的囑託。”赤霄說著,緩緩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