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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祭台足有三丈高,祭台周圍,以東南西北四方位立下四柱。
柱下擺放陶器,陶器之中盛有牛角、羊角、豬首。
而祭台前則擺放一口大大的鼎。
身著黑衣的士兵,高高抬舉著用繩索捆縛在木頭上的人,投入了那口鼎中。
縈繞在烏晶晶鼻間的血腥氣便愈發濃了。
太祝低聲念著祭祀詞的時候,男人將烏晶晶高高舉了起來,好叫眾人都瞧見她身上的金光。
眾人便跪下高喊:“上天賜福!雪國永昌!”
喊聲震天,那被投入鼎中的人的慘叫聲也就這樣被淹沒過去,幾不可聞了。
皇帝身旁的人,不由抬頭再度朝烏晶晶望去。
小東西眉心都皺到一處去了,不像是懼怕,倒像是不喜歡。
也是,年紀尚小,懂得什麼呢?想必只是聞著血氣不大喜歡罷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
烏晶晶覺得自己的臉被冷風吹得木了些,男人才收手,將她放了下來,又牢牢扣在臂彎間,而後低頭盯著烏晶晶道:“她沒有嚇哭,她很喜歡。”
烏晶晶露出了一點點的茫然。
嗯?
旁邊的人也禁不住抽了抽嘴角。
沒有嚇哭怎能便等同於她很喜歡了?
而另一廂的隋離,此時方才知曉烏晶晶被帶走了。
隋離心下一凌,心下浮動戾意,但很快便又被按了下去。
既然鏡中只為歷練,而不是要進來的每一個人都死在這裡,那就不會處處都設下死局。
想到烏晶晶身上還有無相子給予的金光,隋離便冷靜了許多,只認真地聽著殿中宮人的議論聲。這些人只當他年幼什麼也聽不懂,私下議論自然沒有顧忌。
“今日郊祭,也不知那樣小的孩子,會不會嚇哭?”
“原先宮中的巫覡都隨先王殉了,如今留下的不過是零星幾個太卜、太祝。想來陣勢不似原先那樣可怖……”
“先王膝下的子嗣,有一個便是在祭祀上嚇得發抖,回來就發了高熱,半月都沒熬過去。”
……
隋離聽到這裡,心下便有了些數了。
花緣鏡中的這個世界,國家制度、人文風情,都有幾分似遠古記載中的商、周朝。
所謂郊祭,便是指祭祀天地。
《孔子家語&mdot;郊問》中,有這樣一段:“郊之祭也,迎長日之至也。”指的便是周朝的祭祀。
而商周時的祭祀,以人祭、太牢、少牢……來作為祭品。
不知這個國家是否也是如此。
既是新帝登基,祭祀以告天地,想必當是用祭祀等級最高的人祭……
隋離皺了下眉。
確是有可能將人嚇壞的……
隋離想到這裡,便竭力地睜大了眼,以對抗這具身體嗜睡的本能,只等小妖怪回來。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終於聽得一陣腳步聲近了。
男人將小妖怪放了下來。
隋離艱難扭過頭去,便見小妖怪雙眼緊閉。她的膚極白,乍一眼望過去,隋離的心便不禁沉了沉。難不成當真嚇住了?
“她睡著了。”男人沉聲說罷,還好似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一般,笑道,“我掐她鼻子她都不曾醒。”
宮人們怔怔抬頭。
原來不是嚇昏過去了?
隋離聞聲垂下了眼。
此時只聽得男人指著他問:“這是誰?”
宮人怯怯道:“陛下忘了麼?這是、這是明珠夫人的孩子啊。”
男人應聲,躬腰去看。
“啊!陛下!”旁邊的人驟然驚呼了一聲。
隋離踹了他一腳。
還正正踹在男人的鼻子上。
男人摸了摸鼻子,渾不在意地道:“倒是比我那死了的二哥有種。”
男人指著隋離道:“不許他同帝姬待在一處。”
隋離迎上男人居高臨下的模樣,腦中驀地划過了一個極相似的畫面。
只是正要去抓住那畫面時,又已然飛快地消失不見了。
“那陛下……將公子抱到、抱到何處去呢?”
“蒹葭宮。”
“是、是……那帝姬……”
“她是寡人的孩子,自然要養在寡人身邊。”
隋離:“……”
不過他心下倒並未有多麼憤怒。
與修士常伴的本就是無邊無盡的孤獨。於他的漫長生命來說,等小妖怪幾年,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隋離很快便被抱到了蒹葭宮。
烏晶晶醒來時,正聽見宮人說起蒹葭宮。
“先王的嬪妾,大多都吊死在了蒹葭宮中……連翹她們連白日裡從蒹葭宮外路過,都覺得陰氣沉沉,可怕得很……”
“可憐了阿夢要照顧那位小公子,便也不得不留在蒹葭宮了。”
烏晶晶聽到此處,懶洋洋地眨了眨眼,撅了撅屁股,企圖翻身,但沒能翻過去。
不過無妨。
幸好呀,是那個倒霉蛋,而不是她去住蒹葭宮。
小妖怪也怕鬼的。
“倒霉蛋”隋離被冷風兜頭吹了吹,然後閉目默念“氣始而生化,氣散而有形”,緊跟著打了個大大的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