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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羽在城門口尋到了這位好友。
“我有話要與你說。”
甘叔的權利極大,他現在只能找到自己最為信任的人了。
甫雨身材瘦小,手中牢牢扣著鐵戈,他轉過身看向天羽,驚喜道:“聽聞你小子要做陛下的男寵了,是不是?陛下的模樣我那日有幸得見過了,生得真是、真是……”
甫雨憋了半晌,也沒憋出來一句合適的誇讚。
只因他們自從流落到這般田地後,便沒再見過長得好看的女人。
天羽聽了他的話,卻並不覺得歡喜。
他搭住甫雨的肩,低低說了幾句什麼。
“你瘋了?你竟然要……”甫雨驚駭地抬起頭,只是他喉中的話沒能說完,便被天羽牢牢捂住了嘴。
天羽問他:“你幫不幫我?”
甫雨猶豫道:“你我比親兄弟還要親近,我不該拒絕你,可……”甫雨想了又想,道:“既你將陛下說得那樣好,不如先帶我去見見她。我還沒機會見陛下呢。”
天羽垂眸看城下的百姓:“何必見陛下?你且看他們,是不是一日比一日更多了些活氣兒?唯有當百姓活得好的時候,陛下方才是好的。只可惜,先前沒幾個人想明白。他們一味要推翻辛敖的暴-政,可他們當真是為黎民蒼生嗎?”
甫雨呆了呆。
他聰穎不及天羽,半晌才重重捶了下天羽的背,道:“你近來說話,越來越像樣子了!這些……這些我死也想不到。”
天羽還待說些什麼。
甫雨突然哈哈笑了起來:“你瞧,怎麼有幾個禿子行乞行到咱們這裡來了?”
這幾個“禿子”,正是一路追隨烏晶晶到此地來的佛門中人。
“此地不曾大旱,更無大疫,為何百姓會這般模樣?如行屍走肉。”小和尚納悶道。
大和尚抬眸打量一圈兒,道:“人禍。”
說罷,他搖搖頭道:“雪國百姓何其苦?從上到下,多是暴戾之人。”
“那為他們誦經,叫他們獲得心靈上的平靜,少受些苦吧。”小和尚道。
大和尚沒有應他的聲,突地“咦”了一聲。
小和尚忙問:“怎麼了師父?”
大和尚站定道:“你瞧,也有人是面帶笑意的。”
小和尚怔怔望過去,也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咦”。
“為何同一片天底下,有人面色麻木,有人面露愁苦,也有人面帶笑意呢?”小和尚不解地問。
……
甘叔知曉有一群和尚進了城,已經是幾個時辰後的事了。
“我不是一早就與你們說過,不許隨便放人進來嗎?”甘叔拉長了臉,眼底怒意涌動。
底下人連聲辯解道:“可是、可是您說過了,不必攔著那些前來投奔的百姓啊。我們瞧那幾人,分明是一路行乞過來的。年紀又正當青壯,若能征為士兵,也就不白吃咱們的糧食了。眼瞧著就要動手了,這不是……人越多越好嗎?這些人只要給一口吃的,哪管皇帝是誰啊?”
“行乞?”甘叔都氣笑了,“他們是宋尹的座上賓!我們綁走帝姬的前兩日,宋尹剛帶著他們見過了辛敖!”
“就這樣幾個人,是座上賓?”手下也傻了眼。
那幾人灰頭土臉的,還沒了頭髮。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割了誰的頭髮,便等同於在羞辱對方。而且是相當嚴重的羞辱。
這些人……這些人怎麼瞧也不像是座上賓啊?
“你們懂什麼?他們踏進了咱們的城門,這意味著什麼?”
“什……麼?”
“意味著辛敖已經盯上我們了,要不了兩日,辛敖的大軍就會殺過來。”甘叔惱怒道,“楚侯、紀侯不是得了無極門相助嗎?怎麼沒能弄死辛敖!”
甘叔越是惱怒,心下就越是恐懼。
也不怪甘叔膽小。
這會兒底下的人聽見這段話,都忍不住開始發抖了。
辛敖做皇帝未必做得好,但做將軍確是萬里難挑一的存在。
他反叛那一年,前朝皇帝怕得無法入睡。
之後辛敖在長達五年的時間裡,把恐怖的陰影籠罩在了每一個官員的頭上。
這些年裡,甘叔等人很少和朝中正面交鋒。
如今突然一說,辛敖恐怕要親自帶兵攻來,大家心頭的陰影一下便又被喚了起來。
“那、那怎麼辦?”底下人顫聲道。
“去找啊!把人找到!他們極有可能只是進來探路的先鋒,是為確認我們有多少士兵,又有多少糧草,城中道路如何……”甘叔緊緊攥起拳頭,冷冷道。
“是、是!”
甘叔將他們的神色收入眼底,又覺得他們這樣害怕,實在太丟臉了。
如今已經過去十幾年,辛敖未必還有當年的勇猛。
“怕什麼?我們還有陛下啊。”甘叔意味深長地道。
底下人訥訥應聲,心裡的恐懼也得到了短暫的撫平。
不過這短暫也著實太短暫了些。
他們將城中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那些禿子。這時候他們便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