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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轉世輪迴,再回到天上,一切重頭開始。我沒有別的親朋好友,我只一個父親。作為我的父親,你自然可用那天底下最強悍的血緣親情來綁住我。只要你在一日,我便會如你飼養的犬類一樣,你指向何方,我便走向何方。
“但前提是我不能發現,我的母親是怎麼死的,也不能知曉我的前世是如何發現了我的父親,是一個何等薄情自私的人,更為此,我數千年都尋不到活著的意義。我寧願將你給予我的骨頭,鑄成劍,將你給予我的筋脈抽出來,拋灑於水中……”
那漠然的高高在上的仙君,頭一回開了尊口,說了這樣多的話,卻是為一點點揭開自己的身世經歷。
神君怒極反笑:“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仙君不好嗎?”
清源仙君反問他:“做狗好嗎?”
神君:“……你是我兒!我怎會害你?”
清源仙君:“我的母親也曾是你的妻子,你又怎能害她?”
神君:“……”
眾仙已經聽傻了。
神君與仙君之間最最私密之事,被攤開來在他們跟前,他們心下一邊驚駭,一邊又不敢細聽。
辛敖聽了個雲裡霧裡,還在後面捋關係呢。
大概就是當爹的,沒把兒子當兒子疼。
但凡有點什麼事,都讓兒子去出力。
自己還曾經動過把兒子吃了,把他的力量據為己有的念頭。
自己呢,因為愛惜一身仙力,反正是什麼都不肯幹了,只管把兒子利用到死,等到不能再利用那一天,再吃掉他,用他的血肉來反哺自己,使自己重新恢復力量,是這個意思?
這廂神君沉著臉,半晌都沒有再開口。
天地間寂靜極了。
這廂烏晶晶悄悄勾住了清源仙君的手指。
她小聲道:“聽起來好痛啊……”
清源仙君反攥住了她的手指,攥得緊緊的。
神君一下笑出了聲:“好罷。你說的沒錯,你生下來時,我就想殺了你。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在襲承我與雲夢的血脈後,表現得這樣強大。於是我一個念頭,留下了你。仙宮之中,各色天材地寶,又怎敵你的血肉呢?你是我的兒子,用作反哺我,也該是天經地義。你見過子殺父遭天譴,可你見過父殺子被天罰的嗎?你的一切本來自我,我收回又如何?
“君要臣死,父要子亡。是這世上從來不可違背的天理。
“我也曾想做一個好父親。可你實在不願意與我親近。既如此,沒有了父子情誼,又何必再談溫情?”
仙人們聽到這裡,幾乎被說服了。
天地間有些自然規律,本就是殘忍的。
比如母螳螂會在交-配後吃了自己的丈夫,母獸產子後若虛弱到活不下去,也會吃掉自己的孩子……
昔日雪國民風剽悍野蠻,其實也曾有這樣的規矩。
以人祭時,辛敖也不曾為那些人流過淚。
可他做了太陽和辛離的父親,便不同了。
辛敖冷嗤一聲,怒聲道:“人之所以為人,便是因為長者懂得愛護幼者,為父為夫會對妻兒心生憐惜疼愛,路遇倒斃之人會心生不忍為他加上衣衫、草木遮蔽……”
他自己聽了都覺得寡人真他媽會說。
烏晶晶聽罷,也連連點頭,禁不住指著神君道:“你連人也做不好,更不如牛,怎能做神仙?”
牛尚且知曉舐犢情深。
仙人們恍惚了一瞬。
“那又如何?難道你們口中征討一兩句,這神君便由你們來做嗎?”越蠶神君似是聽了什麼笑話,笑出了聲。
他垂下了眼眸,淡淡道:“仙君為情叛出仙界,與阿修羅族為伍,爾等還不動手?難道還等阿修羅族將你等屠戮殆盡嗎?”
眾仙一個激靈,緩過神來,抓緊了手中的兵刃。
神君看著清源仙君道:“便讓我瞧一瞧,你究竟厲害了什麼地步,能不能一人屠盡仙界吧。哦,忘了,你還有阿修羅族。但這等莽夫……”
烏晶晶連忙喊道:“出來!”
什麼出來?
眾仙疑惑。
卻見一頭白虎猛地撲了出來,腦袋壯碩,身形如一座小山,低頭俯視時,輕易便叫人覺得可怖起來。
但這還不算完。
隨即是狼、獅、豹……一頭接一頭,俱都身形龐大,吼聲震天,撐天柱似乎都搖晃了起來。
他們一恍惚,一時分不清他們與仙界的神獸。
還是神君從喉間擠出了聲音:“……妖族。”
妖王殺了出來:“憋死我了。”
赤霄一躍而出,身後九尾終於完全釋放了出來,同時還伴隨著極恐怖的威壓。
連妖王都要暫避鋒芒。
“大妖容夷?!”有人驚恐地脫口而出。
“糊塗了吧?那可不是容夷,這大妖一身火紅皮毛,容夷身上都是紅白交雜的。”
“可是妖族怎會出現在這裡?他們怎麼上得來八重天?”
“好多……好多的大妖怪!”
“妖族這是傾巢而出?”
“他們不該早就死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