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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岑實在沒有辦法,如果這樣繼續下去,他一刻也不敢離開楊書蘭,物價又在飛漲,兩個人遲早坐吃山空。
這時,他得知了很多人打算去農村謀生路的消息。在他們口中,洪水過後的農村有空置的房子,大片的土地,只要肯花力氣,就能養活自己。
季明岑並沒有那麼樂觀,但這對他來說是個好主意。他可以帶著母親在田裡幹活,農村既沒有高樓也沒有疾馳的車輛,危險性大大降低。而楊書蘭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換一個新的環境也許是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季明岑把家裡帶不走的東西低價換成了方便攜帶的糧食,踏上了去往臨山村的路。
新住所的條件委實說不上好,他們這些從市里來的人住的是村里人不敢住的危房,十幾個人住在一個院裡。他和楊書蘭來得晚,住的是沒床沒炕,原來專用於放雜物的廂房,窗戶很小,屋裡十分昏暗,好在是單獨一個屋,把門一鎖別人就打擾不到。
楊書蘭的情況確實來了臨山村以後就好了很多。她自己一個人待在那間小廂房裡,如果季明岑有事出去,就在窗前放一張椅子,楊書蘭透過窗子會看到倒塌的半牆,牆邊長著一棵一人多高的杏樹。
杏樹先開花後長葉,剛開始長出的花苞都被曬乾,落了一地。季明岑見母親總盯著那裡,找了一塊破舊的帘子搭在樹頂,雖然看著不太美觀,但是樹上的杏花終於得以開放,團團簇簇的一樹白花,楊書蘭能趴在窗邊看上一天。
他們住的這個院裡唯一的灶台被洪水泡塌了,沒法做飯。這裡的人弄來一個小爐子,點了些沒人要的秸稈生火做飯。小爐子做飯很慢,等著做飯的人又多,有時候午飯做好了,一看時間,都下午三四點了。
季明岑到附近的王爺爺家裡借用灶台,作為回報,他給老夫妻兩個挑水、劈柴、種菜。兩個老人都不是性格和善的人,斤斤計較,嘴上還很刻薄。最近天氣熱起來,更是心情煩躁,總會找理由不讓季明岑用灶台。
可是其他村民對他們更是戒備,早些日子來到村裡的那些人和村里起過衝突,村民們都不願意和他們打交道,只有王爺爺家裡沒有年輕人,兩個老人很多活做不來,才願意用做農活交換借用灶台的機會。
至於兩個老人為難他的原因,季明岑也知道,灶台連著火炕,越是做飯家裡的溫度就越高,兩個老人早上做一大鍋飯菜,中午和晚上都吃涼飯,當然要找機會挑季明岑的刺,不讓他用灶台。
等種完這最後一片菜地,他就不再和兩個老人繼續打交道了。季明岑在廂房裡的雜物堆找到了一些廢棄的鐵皮和釘子,他打算自己做一個簡易的爐子。
季明岑先回家看了一眼楊書蘭,她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端坐在窗邊,看上去和正常人看不出一點區別。
季明岑喊她:「媽,要不要出去待會?」
楊書蘭看著他不說話,季明岑知道,這就是同意了。
他拿著一把陽傘和一個小板凳,領著楊書蘭出門去。楊書蘭坐在牆根處,季明岑就在他不遠的地方種菜。
楊書蘭直直地看著前方,突然把傘丟開,圍牆的陰影把她籠罩住,她伸出手去,拼命去夠外面的陽光。
「不冷了,不冷了,外面下大雪,我在烤火,快來烤火啊!」她欣喜若狂地叫起來。
季明岑聽到動靜看過來的時候,楊書蘭已經在太陽下曬了有一會兒,她的臉龐發紅,額頭滲出汗來,又換成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
「火燒到我身上了!好熱!」她拼命地拍打著身上,眼睛裡都是恐懼。
季明岑趕緊跑過來,按著他坐到牆角去。「火被我撲滅了,沒有火了!」
好一陣勸慰,楊書蘭終於坐回了板凳上,季明岑把傘放在他手上,溫聲哄道:「你拿著傘,火就不會燒到你了。」
他看到楊書蘭安靜下來,轉身去家裡拿毛巾給楊書蘭擦臉,她不知道曬了多久,皮膚都發紅了。
等他取了毛巾,又從井裡打來了水,把毛巾沾濕以後回來的時候。楊書蘭還安靜的坐在那裡,讓季明岑鬆了一口氣。
他靠近給楊書蘭擦臉。發現她衣服下邊鼓鼓囊囊,像是藏了什麼東西。
季明岑剛要開口,楊書蘭已經把東西從衣服下面掏了出來。
「吃的。」楊書蘭痴痴地笑著,剛剛有個女孩過來,給了她這個東西,說可以吃。他本來不相信的,可是那個女孩看她很熱,還給他喝了很好喝的水。涼涼的、甜甜的,她喝下去以後,身上著的火就熄滅了。
「薄荷……」楊書蘭怔怔地重複著,混沌的腦子閃過些破碎的詞句。
季明岑手裡拿著不知道哪裡來的方便麵,方方正正的一大包,裡面有五袋,楊書蘭把它藏在衣服下面,衣襟鼓起來好高一塊。
是她嗎?
「媽,誰給你的東西?」
「薄荷……」
晚上的時候,季明岑用還沒完全做好的爐子艱難地燒了一鍋熱水,倒進放著方便麵麵餅的飯盒裡。十分鐘後蓋子掀開,一股濃郁的香味在房間裡擴散開來。
「好吃。」楊書蘭吃了一口,興高采烈的說道。她又吃了一些,再次抬起頭看向季明岑,眼睛亮亮地重複道:「好吃!」
季明岑無奈地勾起嘴角:「嗯,不用重複了,我已經知道我做飯不好吃了。」